第122章 蝶谷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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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牛看着榻上汝阳王那诡异的琉璃色寒毒与梦魇般的呓语，脸色凝重如铁，手指微微颤抖。他并非仅仅从典籍中得知“醉生梦死”，这毒，与他师门有着切肤之痛。

“胡先生？”张无忌注意到他的异样。

胡青牛长叹一声，眼中流露出深沉的追忆与痛楚：“张教主，赵姑娘……此毒‘醉生梦死’，老夫………并非仅从古籍得知。我师门‘药王门’，正是此毒起源之地的分支，亦是其最大的受害者。”

张无忌一怔，他一身医术来自胡青牛，今日方知原来竟然出自药王门。

只见胡青牛缓缓道出尘封往事：“药王门，源远流长，可追溯至唐时药王孙思邈一脉。门中自古分‘岐黄’与‘百草’两支。‘岐黄’主医道仁心，悬壶济世；‘百草’研毒理药理，本意是以毒攻毒，化毒为药。老夫恩师‘天医老人’，乃岐黄一脉当代魁首，医术通神。”

“恩师座下，有两位亲传弟子。一是我胡青牛，痴迷岐黄之术；另一位……便是我的师妹，亦是……后来的妻子，王难姑。”提到这个名字，胡青牛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难姑她……天资绝艳，尤胜于我，却对百草一脉的毒理药性，有着近乎偏执的痴迷。她认为万物相生相克，至毒之物往往蕴含着至高的生机，是医道的另一条通天之路。”

“我与难姑，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恩师虽忧心难姑过于执着毒道，但见我们情深，最终允诺婚事。婚后，我们携手离开师门，在皖北蝴蝶谷隐居，我号‘蝶谷医仙’，她则称‘毒仙’……本欲效仿先贤，医毒相济，开辟新境……”

胡青牛的语气变得沉痛：“然而，分歧终究还是来了。南宋末年，山河破碎。药王门总坛为保传承，将镇门典籍《九转回魂录》一分为二，岐黄卷由我师天医老人保管，百草卷则交由总坛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百草翁’守护。其中百草卷中，便记载了那有治疗癔症奇效，却也蕴含莫大风险的‘离魂方’！”

“后来……噩耗传来！百草翁长老座下大弟子‘百毒叟’，觊觎百草卷中的毒术精要，竟趁乱盗取宝卷，叛逃下山。更令人发指的是，他竟将此卷献给了南侵的蒙古人！那‘离魂方’落入元廷枢密院手中，被邪术师改造，便成了祸害人间的‘醉生梦死’！”

张无忌、赵敏大惊。只因两人早听过枢密院能够控制高手如同傀儡，此乃枢密院机密，就连汝阳王也不知道具体内容，万料不到竟然出自药王门。赵敏惊道：“枢密院控制傀儡的的绝密之药竟然是来自药王门么？”

“不错！”胡青牛语速极快，眼中闪烁着惊惧与愤怒，“此毒源于前宋药王门祖师谈允贤所着《九转回魂录》残篇中的‘离魂方’，本意治疗癔症。南宋灭亡后，药王门叛徒‘百毒叟’为求富贵，竟将此方献给了元廷枢密院。元廷秘藏，后由精通邪术的萨满巫师，融入血咒秘术与西域至幻曼陀罗精粹，将其改造成操控死士、折磨仇敌的绝命毒药。至正年间，玄冥教护法‘寒螭子’更以天山万年寒潭之水淬炼毒基，使其兼具蚀骨寒毒与迷魂幻象双重杀招！其毒呈琉璃色结晶，遇酒即溶，无色无味，故名‘醉生梦死’！”

他指着汝阳王：“中毒者寒毒沿足少阴肾经逆侵，冻结丹田，迟滞内力。更要命的是其中的血咒术与曼陀罗幻力，会强制激发中毒者内心最深层的记忆创伤与恐惧，使其清醒时亦如陷无边梦魇，备受煎熬。张教主你的九阳真气至阳至刚，本是天下寒毒的克星，但遇到此毒，却如同火上浇油。纯阳真气会瞬间激活并引爆其内蕴的曼陀罗幻力和血咒术，使寒毒与幻毒彻底爆发，反噬救人者。此乃专门针对纯阳功体高手的绝杀陷阱！”

“玄阴叟，好毒的心肠！”赵敏目眦欲裂，恨不得将那凶手碎尸万段！

“可有解法？！”张无忌急问，他感受到汝阳王的生机正在那琉璃色寒毒与梦魇呓语中飞速流逝。

胡青牛眉头紧锁，仿佛在记忆中搜寻最古老的典籍：“解药……理论上存在，需以至阴至寒的‘天山雪魄’为药引，中和其寒毒根基，再辅以特殊针法疏导幻毒……但……”

“但是什么？”赵敏急道。

“但是那天山雪魄，只生长于玄冥教总坛禁地——天山绝顶的万年寒潭之底！环境酷寒至极，非人力可及！唯有身负至阳至刚的九阳神功护体，方有一线可能潜入采摘！然而……”胡青牛苦笑，“玄冥教视其为圣物，守卫森严，寒潭本身更是凶险莫测，纵有九阳神功，也是九死一生！且远水解不了近渴，王爷……恐怕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赵敏和张无忌。连九阳神功都无法救治，解药又远在天边……难道父亲真要……

胡青牛叹道：“眼下也只有飞鸽传书，到武当，让我那师妹所配药方一试了……”

张无忌喜道：“原来‘毒仙’有应对法子？”胡青牛一叹，“当年难姑得知此事后，反应……异常激烈。”胡青牛闭上眼，痛苦地回忆，“她认为，百草卷落入歹人之手是灾难，但‘醉生梦死’本身蕴含的毒理变化，是前所未有的‘瑰宝’。她竟……竟想深入元廷，接近枢密院，去研究此毒。我坚决反对，认为这是助纣为虐，更会引火烧身！我们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最终，难姑留下一封书信，指责我迂腐怯懦，不懂毒道真谛，独自离开了蝴蝶谷……后来她差点死在枢密院，幸亏得到一奇人相助方才逃过一劫……自此后她虽然没有再提此事，但我知她心有不甘，一直在默默研究解毒之法……”

赵敏急道：“那赶快请胡夫人前来一试啊！”胡青牛道，“我马上手书一封，飞鸽传书到武当……”

武当山，南岩宫后，王难姑拿着胡青牛手笺不由得心潮翻涌。这十多年武当生活太过于惬意和舒适，几乎使人忘却了江湖的残酷。她面前不断闪现生活的种种片段……

一片被精心打理过的向阳坡地。时值初夏，阳光穿透疏朗的松枝，在泥土和嫩绿的药苗上投下碎金。空气里弥漫着艾草、薄荷和某种不知名根茎被翻出泥土的清新苦涩。胡青牛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葛布短褂，裤腿卷到膝盖，正弯腰在一畦长势喜人的三七前，手指小心地拨开叶片，检查着根茎的状况。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专注。远离了蝴蝶谷的刀光剑影与金花婆婆的死亡阴影，在这武当仙山的庇护下，十数载光阴如水，洗去了他眉宇间常年郁积的阴鸷和忧惧，只留下医者对草木生灵最纯粹的探究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