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镇纸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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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山玉碎惊雷动，

紫殿烛摇玄府秋。

血染龙纹凝碧落，

光寒星斗坠深流。

千年一顾阴阳界，

万劫重开今古眸。

莫问此身归底处，

时空如海共孤舟。

凛冽的寒风被隔绝在紫宸殿厚重的殿门之外，龙涎香的暖融气息包裹着曹婉儿，却驱不散心头那层薄冰般的寒意。

皇帝的目光，平静如深潭，却又带着沉甸甸的审视，在她身上逡巡，仿佛要剥开她恭谨温顺的皮囊，窥探内里翻涌的暗流。

那枚被他无意识摩挲的白玉镇纸，在跳跃的烛火下流转着温润却冰冷的光泽。

“爱妃有心了。”李世民的声音终于响起，不高，却带着金口玉言的重量，砸在寂静的空气里，“许敬宗…咎由自取，死不足惜。明日行刑，由三司监刑，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他认可了她的“送行”，认可了她提供的“明白”，为许敬宗的命运彻底钉上了棺盖。

曹婉儿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分。她垂眸，姿态愈发恭顺：

“陛下圣明。许贼伏诛，朝纲得肃，实乃社稷之福。”

李世民的目光转向御案上那份火漆密封、尚未开启的加急文书，那是承烨从北境风雪中射出的最后一支穿心之箭。

“承烨那边的消息，也快到了。”他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是欣慰还是更深的思虑。

“殿下在北境苦战，力挽狂澜，生擒敌酋，”曹婉儿的声音轻柔而坚定，恰到好处地响起，“想必军报之中，必有详实战果与…重要证供。许贼通敌，铁证如山，殿下此举，是为国锄奸，大快人心。”

她再次强调了“铁证”二字，如同无形的钉子，将许敬宗的罪孽更深地楔入历史的耻辱柱，也无形中为承烨的功绩添上一笔。

她深知，此刻每一句话，都是对即将到来的权力格局的微妙铺垫。

李世民只是“嗯”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指间的白玉镇纸，不再言语。

殿内陷入一种更深沉的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以及窗外寒风掠过飞檐时凄厉的呜咽。

空气仿佛凝固的琥珀，将帝王深不可测的心绪、贵妃沉静如水的表象，还有那案头即将引爆朝堂的文书，一同封存其中。

曹婉儿低眉敛目，侍立如松。她知道，风暴远未平息。

许敬宗这棵大树轰然倒下，盘踞其下的无数根系暴露出来，朝堂的棋盘已被彻底打乱。

新的博弈，已在无声中拉开序幕。而她，必须在皇帝心中那丝微妙的忌惮与对掌控力的需求之间，走好每一步。她所求，不过是在这权力的惊涛骇浪中，为自己，也为心中那点模糊的念想，守住一方安稳之地。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淌，殿角的铜漏滴答，声音清晰得如同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再次抬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倦意。

“更深了，爱妃也劳累了，回宫歇息吧。”他挥了挥手，那枚白玉镇纸被他轻轻搁回案头，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

“谢陛下体恤，臣妾告退。”曹婉儿依礼深深一福，动作行云流水，无懈可击。她保持着恭谨的姿态，一步步退向殿门。

厚重的殿门被无声地拉开一条缝隙，外面深沉的夜色和刺骨的寒风立刻涌了进来。

就在她的身影即将融入那片黑暗的刹那，李世民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底激起涟漪：

“那半块玉佩…爱妃收好了？”

曹婉儿离去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背对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微微颔首，声音清晰地传回殿内：

“陛下放心，故人之物，臣妾自当珍重。”

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拢，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玄狐大氅重新裹紧身体，隔绝了外面的严寒，却无法驱散紫宸殿内那无形压力留下的微冷。

她没有回头，在昏黄摇曳的宫灯指引下，沿着长长的、寂静的宫道，走向自己那同样深不见底的寝宫方向。

当最后一盏宫灯被留在身后，四周陷入纯粹的黑暗。

曹婉儿，或者说，此刻已悄然切换回现代意识的林悦，感到一种时空剥离的眩晕感猛地袭来。

大唐宫阙的森严冰冷，紫宸殿内无声的刀光剑影，李世民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如同退潮般迅速抽离。

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消毒水气味，仪器运行时低沉的嗡鸣，以及眼前金属舱门冰冷光滑的触感。

她回来了。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回到了这座位于京郊山腹深处、代号“昆仑”的量子物理与时空研究基地。

她正身处核心实验室外的缓冲区，身上还穿着进入“沉浸式历史回溯”项目前的银灰色连体制服。

刚才那一切，并非梦境。那是她利用基地最尖端的量子纠缠态意识投射技术，以曹婉儿的身份，亲身潜入大唐贞观年间的历史湍流。

天牢里的步步紧逼，紫宸殿中的无声较量，都是她以林悦的意识，在历史关键节点上落下的一枚棋子。

“呼……”林悦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残留的千年尘埃吐尽。

她抬手，按向舱门旁的生物识别锁。

“滴——认证通过，林悦博士，欢迎返回。”柔和的电子合成音响起。

厚重的合金舱门无声滑开。

核心实验室的景象扑面而来。

巨大的环形空间，中央是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巨大量子纠缠主控台，无数复杂的管线如同巨树的根须，连接着四周数十台闪烁各色指示灯的高密度服务器阵列。

空气里弥漫着极低温液氮带来的寒意和高速电子设备特有的微弱臭氧味。

一切都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

然而，林悦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了异常。

主控台侧后方，那台负责监控意识投射期间时空锚点稳定性的“时序涟漪记录仪”，屏幕正疯狂滚动着瀑布般的数据流。

中央的三维全息投影区域，原本应该稳定显示着代表大唐贞观十七年时空坐标的淡蓝色光点，此刻却像一颗失控的心脏，剧烈地脉动、扭曲，其周围爆发出无数尖锐、刺目的红色能量尖峰，如同风暴中的荆棘丛林，张牙舞爪地刺向投影边界，发出几乎要突破全息屏障的警告。

警报灯没有亮起，但那种无声的、狂暴的能量湍流，比任何刺耳的警报都更令人心悸。

“时序能量爆发？怎么可能……”林悦眉头紧锁，快步走向主控台。

她的手指在冰冷的触控屏上飞快划过，调出详细日志。一行行飞速滚动的代码和数据映入眼帘。

“投射结束前0.3秒……检测到超高强度、非连续性时空曲率震荡……源头……紫宸殿？能量特征……与目标人物李世民……高度关联？”

林悦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立刻调取投射结束瞬间的最后一帧环境扫描数据。

画面定格——紫宸殿内部。御榻上的李世民，手指正离开案头那枚温润的白玉镇纸。

就在那一刹那，镇纸内部似乎有微不可察的、超越可见光谱的奇异流光一闪而逝。

而记录仪捕捉到的狂暴能量尖峰，其源头坐标，精确地指向了那枚小小的玉石！

林悦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枚白玉镇纸上。一种冰冷彻骨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量子纠缠……意识投射的锚点是她佩戴的仿古玉佩，与许敬宗亡妻那块残玉形成纠缠态……但李世民手中这枚镇纸，为何会在这关键瞬间，爆发出如此恐怖的、似乎能扭曲时空的能量？这绝非巧合！

她猛地转身，走向实验室角落一个独立的恒温恒湿强化玻璃展柜。

柜中，柔和的光线下，静静躺着一件复原的唐代宫廷华服。旁边，一幅根据史料和骨骼复原技术精密绘制的曹贵妃画像栩栩如生。

画中女子云鬓高耸，眉目如画，气质沉静中隐含锋芒，正是她在紫宸殿中扮演的模样。

这是项目组用于强化她历史代入感的道具。

林悦的手抚上冰冷的玻璃，指尖划过画像上“曹婉儿”的面容，一种荒诞而惊悚的感觉攫住了她。

她刚刚用这具“身份”在大唐搅动风云，而此刻，她用以定位时空的媒介（玉佩），似乎与一件深藏宫中、毫不起眼的帝王把玩之物（白玉镇纸），产生了某种她无法理解的、跨越千年的量子纠缠共振？并且引发了足以撕裂时空的涟漪？

窗外，低沉的雷声滚滚而来，由远及近。酝酿了一整天的风暴，终于要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