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父亲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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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天风城华灯初上，喧嚣渐起。叶家府邸深处，那间位于主院边缘、依旧带着几分清冷与破败的小院，却仿佛与世隔绝。院墙斑驳，墙角几丛野草在晚风中瑟缩，唯有窗棂透出一点昏黄的灯火，如同茫茫大海中孤独的灯塔。

叶尘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推开院门。他脚步极轻，每一步落下都带着十二分的警惕，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须，仔细扫过院落的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潜伏的窥探者。怀中紧抱的寒玉匣，冰冷依旧，却成了此刻唯一能让他感到踏实的重量。暗巷中那两具狰狞干尸的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脑海，吞噬之力带来的强大与随之而来的沉重负担，让他心头如同压着铅块。

推开吱呀作响的房门，一股浓郁的药味混合着陈旧家具的气息扑面而来。屋内陈设简陋，一桌一椅一床，便是全部。昏黄的油灯下，父亲叶战正倚靠在床头，借着微弱的灯光，费力地修补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听到门响，他抬起头，那张因常年伤痛而显得异常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温和的笑意，眼神中却难掩疲惫与浑浊。

“尘儿，回来了？”叶战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久病之人的虚弱，“今日…可还顺利？”

叶尘看着父亲强打精神的模样，心头一酸，暗巷中的血腥与冰冷瞬间被一种更深的刺痛取代。他快步走到床边，将寒玉匣小心地放在桌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爹，药找到了！百年血参！”

“百…百年血参？”叶战浑浊的眼睛猛地睁大，手中的针线滑落在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桌上那散发着微弱红芒的玉匣，嘴唇微微颤抖，“这…这得多少灵石？尘儿，你…你哪来的……” 他深知这灵药的珍贵，更清楚以他们父子如今的处境，获取此物是何等艰难，甚至…危险！

“爹，您别管这些。”叶尘打断父亲的话，语气坚定，“您的伤，不能再拖了。”他打开玉匣，那株赤红如血、形如婴儿、根须虬结的百年血参静静躺在寒玉之中，磅礴的生命气息瞬间弥漫开来，连屋内的药味都被冲淡了几分。叶战看着这株梦寐以求的灵药，眼眶瞬间湿润，嘴唇哆嗦着，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尽酸楚与欣慰的叹息。

叶尘没有耽搁，立刻在屋角的小泥炉上生火，取来家中唯一一个还算完好的陶罐，小心地切下小半截血参主根和几缕参须，放入罐中，注入清水。火焰舔舐着罐底，水汽氤氲升腾，很快，一股难以言喻的、带着铁锈般腥甜却又无比醇厚的药香，便充满了整个小屋。这香气仿佛拥有生命，钻入肺腑，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叶尘盘膝坐在炉前，并未闲着。他悄然催动丹田中的吞噬祖符，一丝极其精纯的吞噬之力，如同最灵巧的工匠，小心翼翼地探入沸腾的药汤之中。这股力量并非吞噬，而是引导、提纯！它如同无形的滤网，将药汤中蕴含的磅礴却略显狂暴的气血之力，一丝丝地梳理、精炼，祛除其中可能存在的、对父亲虚弱身体有害的燥烈杂质，只留下最精纯、最温和的生命本源精华。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叶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眼神专注，不敢有丝毫大意。父亲的身体，经不起任何差池。

一个时辰后，药汤熬煮得只剩下小半碗浓稠如琥珀般的赤红色液体，药香内敛，光华流转，蕴含着令人心悸的生命能量。

“爹，药好了。”叶尘小心地将药汤倒入一个粗瓷碗中，端到床边。

叶战看着碗中那如同熔融红宝石般的药液，又看了看儿子额头的汗水和眼中深藏的关切，喉头滚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枯瘦的手，接过药碗。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碗中的药液也随之荡漾起细小的涟漪。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药香刻入灵魂，然后，仰头，将碗中滚烫的药液一饮而尽！

“呃——！”

药液入喉，如同吞下了一口滚烫的岩浆！叶战身体猛地一僵，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床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一股难以想象的灼热洪流，瞬间从喉咙烧灼到胃部，随即轰然炸开，化作无数道滚烫的溪流，蛮横地冲向他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爹！”叶尘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就要上前。

“别…别动！”叶战猛地抬手阻止，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他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他体内，沉寂了十五年的旧伤，如同被投入滚油中的冰块，发出了无声的哀鸣与消融！那些盘踞在经脉、骨骼深处的阴寒淤积、陈年暗伤，在这股精纯磅礴、被叶尘特意梳理过的血参药力冲击下，如同积雪遇到了烈阳，开始迅速瓦解、消融！

痛苦！剧烈的痛苦席卷全身！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之中，叶战却清晰地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被遗忘的生机，如同干涸河床下重新涌出的甘泉，正从身体的最深处，一点一滴，顽强地滋生、壮大！

他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暖流在奔涌，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如同枯木逢春。浑浊的眼眸深处，那被伤痛和岁月磨蚀了太久的光芒，正在一点点重新凝聚、点亮！他佝偻的脊背，在剧烈的颤抖中，竟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挺直了几分！

“呼…呼……” 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清晰。不知过了多久，那剧烈的痛苦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的轻松与暖意。叶战缓缓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那份深入骨髓的虚弱与死气，已然消散了大半！

“尘儿…”叶战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股中气，他看向叶尘，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激动、欣慰，还有一丝…深藏了太久太久的复杂情绪，“这药…神了！爹感觉…好多了！像是…像是重新活过来一样！”

看着父亲脸上那久违的红润，感受着他身上重新焕发的生机，叶尘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放松，一股巨大的喜悦和酸楚同时涌上心头，眼眶微微发热。他用力点头：“爹，您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这一晚，小院里的气氛是十五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叶战的精神出奇的好，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枷锁。他破天荒地让叶尘去巷口的小酒馆打了一壶最烈的“烧刀子”，又翻出珍藏许久、一直舍不得吃的半碟咸肉干。

昏黄的油灯下，父子俩对坐小桌。叶战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烈酒，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也点燃了他沉寂多年的心绪。他脸上的红晕越来越盛，眼神却越来越亮，不再是病态的浑浊，而是一种带着追忆、带着痛楚、也带着一丝解脱的复杂光芒。

“尘儿…”叶战放下酒杯，布满老茧的大手忽然紧紧抓住了叶尘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叶尘都感到一丝疼痛。他抬起头，眼神迷离，带着浓重的酒意，直勾勾地盯着叶尘，仿佛要透过他的面容，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你娘…她…她不是普通人啊…”叶战的声音哽咽了，带着一种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悲怆与无力。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叶尘耳边炸响！他浑身剧震，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娘亲！这个在他生命中几乎空白、却又无比沉重的称呼！

“爹！您说什么？我娘她…她怎么了？”叶尘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反手紧紧握住父亲的手，急切地追问。

叶战仿佛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旋涡，泪水混着浑浊的酒水，顺着他沟壑纵横的脸颊滑落，滴在破旧的桌面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猛地灌下一大口烈酒，辛辣的刺激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十五年前…那些人…那些人来了…”叶战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刻骨的无力，“他们…踏空而来…像神…像魔…你娘…她为了保护我们…被…被他们强行带走了…我…我拼了命…像条疯狗一样扑上去…可…可连他们的衣角都碰不到…就像…就像蝼蚁…被随手…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