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荆棘之路:深渊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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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沉舟在数据洪流中捕捉到“回声资本”操控全球音乐市场的蛛丝马迹,苏星晚则在柏林音乐节的光影迷离中触摸到无形黑手的寒意。 一张碾碎的血色玫瑰恐吓信与一场精心策划的刹车失灵,是黑暗势力赤裸裸的死亡警告。当警方锁定洗钱核心“创声科技”时,他们发现这个东亚科技公司的坐标竟与旧合同中的“灰域”完全重叠。就在即将把关键证据交给警方的瞬间,自毁程序如毒蛇般噬向顾沉舟的系统中枢。倒计时五秒,所有心血即将化为乌有—— 苏星晚扑向角落的物理隔绝应急备份中心,拍下那个覆盖着透明保护盖的红色按钮……
恒温空调低沉的嗡鸣是这方天地里唯一恒定的背景音,空气里弥漫着机器运行散发的微弱焦糊味,与纸张陈旧的尘埃气息混合在一起,构成一种独特的、属于顾沉舟战场的硝烟前奏。工作室厚重的隔音门在他身后无声合拢,将整个世界隔绝在外,只留下这片由钢铁、硅晶与人类意志构筑的孤岛。无数块显示屏的光亮刺破室内的昏暗,幽蓝的数据流如同从虚空倾泻而下的瀑布,永不停歇地冲刷着冰冷的屏幕表面,将他的身影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他深陷在宽大的座椅中,脊背微弓,像一张拉满的硬弓。指尖在机械键盘上疾走,发出密集而规律的敲击声,嗒嗒嗒嗒,如同某种执拗而孤绝的暗语,是这寂静堡垒里唯一的心跳。
他的眼睛因长时间凝视屏幕而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眼角干燥发涩,每一次眨眼都带着细微砂纸摩擦般的刺痛感。桌角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表面凝结了一层油脂般的灰白色薄膜,旁边散乱堆放的速食包装袋和揉成团的能量棒包装纸,成了他数日来不曾离开此地的无声证明,是意志与生理需求对抗后残留的狼藉战场。
密室中带出的文件摊开在另一张宽大的工作台上,纸张边缘微微卷曲,泛着一种被时间长久封存后特有的、如同旧象牙般的陈旧黄晕。那些经过复杂加密的通讯记录,此刻正被他编写的特殊算法层层剥离、解码,在中央主屏幕上显露出诡秘异常的纹理——那不是普通的商业往来图表,更像是一张精心编织、覆盖全球的毒网,每一个节点都闪烁着不祥的微光。他拖动鼠标,光标在一条跨越数国的复杂资金链条上反复移动,追踪着那些幽灵般的数字流向。链条最终诡异地消失在深不可测的网络海洋中,汇入一个名为“回声资本”的离岸账户,如同溪流汇入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又快速调出另一份分析图谱,那是近三年国际音乐版权交易市场的异常波动模型。曲线图剧烈地上下起伏,每一次版权价格的诡异飙升或毫无征兆的暴跌,其时间节点,竟都与“回声资本”旗下数支对冲基金公开披露的操作轨迹严丝合缝地重叠!那些原本代表市场活力的波动线条,此刻在他眼中,却像是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跳着死亡的舞蹈。那些冰冷的数字,在幽蓝的光线下无声地凝视着他,如同无数只来自深渊、充满恶意的眼睛。
“星晚,”顾沉舟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突兀地响起,带着过度使用后的沙哑和一种强行压下的沉重。他没有回头,依旧紧盯着屏幕上那交织如荆棘、充满毒刺的数据流,目光凝重得如同在凝视深渊本身。“你看这里,‘回声资本’……他们像真正的幽灵,每一次精准的金融狙击,都伴随着音乐版权市场一场剧烈的动荡。他们在操纵市场,像水蛭一样,吸食着整个行业的血液。”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另一个窗口迅速弹出,密密麻麻的通讯记录像无数条黑暗的藤蔓,扭曲缠绕着几个国际音乐巨头的名字。“版权交易、奖项评选、新星发掘……音乐的每一个环节,都成了他们资本游戏棋盘上随意摆弄的提线木偶。”
苏星晚一直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此刻,她的目光紧紧锁住屏幕上那些令人心悸的关联图谱,屏幕冷光清晰地勾勒出她清秀却紧绷的侧脸轮廓,下颌线绷得像拉直的弦。一种冰冷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悄然爬升,仿佛有冰冷的蛇鳞擦过皮肤。她没有立刻回应顾沉舟的话,而是转身走向工作台边缘,拿起一份打印出来的近期全球大型音乐活动日程表。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力量,在“柏林新声浪潮音乐节”那几个印刷体黑字上重重划过,纸张发出刺啦一声轻响。
“源头在暗处,”她开口,声音很轻,却像淬过火的刀锋,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的锋利,“那我们就去光能照到的地方。”她终于侧过脸,看向顾沉舟布满血丝的双眼,那眼神里跳动着孤注一掷的光芒。“音乐圈里,再狡猾的狐狸也会留下气味。总有人,见过那股‘风’的形状,哪怕只是被吹乱了衣角。”
柏林新声浪潮音乐节现场,巨大而前卫的场馆内部,声浪如同实质的海潮,裹挟着狂暴的能量,从四面八方猛烈地冲击着耳膜。心脏在胸腔里被这音浪挤压得几乎无法正常搏动。炫目的激光束如同天神愤怒挥舞的光剑,切割着弥漫在低空的、混杂着干冰烟雾和汗味的薄雾。疯狂闪烁、毫无规律的舞台灯光将攒动的人影投射在冰冷光滑的金属墙壁上,拉长、扭曲、变形,如同群魔乱舞的皮影戏。空气粘稠而灼热,饱和着年轻躯体蒸腾的汗水、昂贵香水的后调、廉价电子烟油的甜腻,还有荷尔蒙燃烧的气息,混合成一种令人微醺又隐隐窒息的氛围。
苏星晚一袭简洁的黑色无袖丝绒礼服,像一道优雅而警觉的暗影,巧妙地穿梭在这片沸腾喧嚣的边缘地带。她脸上挂着训练有素、无可挑剔的社交微笑,唇角上扬的弧度恰到好处,仿佛完全沉浸在这音乐盛典的狂欢之中。然而,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眸深处,此刻却锐利如高空盘旋的鹰隼,在每一个短暂交谈对象的细微表情、眼神的瞬间闪烁、话语的微妙停顿与潜台词中,捕捉着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和不安。她的神经如同绷紧的琴弦,在喧嚣中过滤着有价值的信号。
“李察先生,”苏星晚自然地靠近一位满头银发、气质儒雅、正与旁人交谈的法国资深音乐评论家,手中不知何时已举起了一杯晶莹剔透的香槟。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过背景的鼓点,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和一丝行业内部探讨的随意,“您对今年独立音乐人单元提名名单的争议怎么看?似乎……有几个被乐评人和乐迷普遍看好的名字,被非常刻意地忽略了?”她优雅地举起杯,与对方轻轻碰杯,玻璃发出清脆悦耳的一声轻响。
法国评论家李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零点一秒,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混合着惊愕、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无奈,快得如同飞鸟掠过水面的倒影,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随即,那抹情绪被更加圆滑、滴水不漏的职业笑容彻底覆盖。“市场选择,亲爱的苏小姐,总是带着些……不可言说的微妙,”他微微耸肩,动作优雅而带着法国式的漫不经心,仿佛在谈论塞纳河畔变幻的云彩,“就像塞纳河的水流,表面平静优雅,深处自有其汹涌的暗流和难以预测的方向。”他微微欠身,一个无可挑剔的社交礼节动作,礼貌而坚决地终止了这个危险的话题,像躲避瘟疫般迅速融入了旁边另一群高声谈笑的宾客之中,身影很快被晃动的光影和人潮吞没。
苏星晚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握着香槟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瞬。她没有丝毫气馁,反而像一头耐心而精准的猎豹,迅速转换了目标。她的目光扫过喧嚣的舞池边缘,精准地落在休息区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那里,一个身形微胖、穿着考究但略显随意的花呢西装、眼神却异常精明锐利的中年男人正独自坐着,指间夹着一支雪茄,烟雾袅袅上升。他是来自北欧的资深音乐经纪人尼尔森,圈内以眼光毒辣和消息灵通着称。
苏星晚端着酒杯,步履从容地穿过几对热舞的人群,自然地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下。几句关于音乐节氛围和北欧新锐乐队的寒暄之后,她的语气依旧轻松,像分享一个业内观察,却巧妙地再次将话题的触角探向那片危险的暗流。“尼尔森先生,不知您是否注意到,近几年……一些新锐音乐人的发展轨迹,似乎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扭转?”她啜了一口香槟,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对方,“我认识几位非常有天赋的年轻人,作品明明在乐迷和独立乐评圈里引起了不小的反响,市场反馈数据也很好看,但就是……莫名其妙地失去了那些关键性的、能登上更大舞台的演出机会。甚至连他们应得的版权收益,账目上也常常出现令人费解的、大幅度的异常缩水。这种现象,您觉得是偶然吗?”
尼尔森端着威士忌杯的手指猛地一顿,杯中的冰块随着这微小的震动,发出轻微而清晰的碰撞声,叮当作响,在嘈杂的背景中显得异常突兀。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目光警惕地扫过附近晃动的人影。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密集攒动的人群此刻似乎给了他某种虚幻的安全感。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小小的圆桌,向苏星晚靠近了一些,刻意压低了本就有些沙哑的声音,雪茄的气息混合着威士忌的泥煤味扑面而来:“苏小姐,你的感觉很敏锐。”他的眼神变得凝重,里面藏着一种深谙世事险恶的疲惫,“这股力量……它不像我们熟悉的竞争对手。它更像藏在华丽幕布后面、永远看不清面孔的阴影。他们根本不在乎音乐是什么,只在乎如何把那些跳动的音符,变成账本上冰冷的金钱数字。”他猛地吸了一口雪茄,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动,折射着迷离的灯光。“我亲眼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一个来自冰岛的小型电子乐团,非常年轻,非常有才华,灵气逼人。他们的实验性专辑在几个重要的独立音乐平台都冲进了年度榜单前列。就因为……拒绝了某个基金提供的一份捆绑着苛刻到近乎卖身条款的所谓‘天使投资’……”他顿了顿,喉咙有些发紧,“从此以后,再也没能登上任何真正有分量的国际舞台。那份合约的最终源头,就来自一个与‘回声资本’关系匪浅、名字听起来很美好的‘音乐未来扶植基金’。”他放下酒杯,指尖在光滑冰冷的玻璃杯壁上无意识地摩挲着,留下模糊的汗渍指印,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告诫:“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苏小姐,搅浑了水,也惊醒了太多原本沉睡的鱼。但是……”他用力地摇了摇头,眼神复杂地看了苏星晚一眼,那里面混杂着同情、无奈和深深的忌惮,“具体是谁在幕后操控这些提线?那只真正握着所有丝线的手?抱歉,那深潭……太黑太冷,连我这个在圈子里沉浮了二十多年的老家伙,也不敢轻易窥探。那会要命的。”
苏星晚脸上的平静面具瞬间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纹。尼尔森口中那个被无形巨手轻易扼杀在摇篮里的冰岛乐团,像一块骤然投入心湖的、带着棱角的冰冷石头,激起沉闷的回响,带来刺骨的寒意。这已不是模糊的传闻,而是黑暗力量确凿无疑蔓延开来的、带着血腥味的狰狞伤痕!她放在膝上的手无声地收紧,指甲几乎要深深嵌进掌心柔软的皮肉里,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才勉强维持住外表的镇定。她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翻腾的心绪,然而涌入肺腑的,只有更加粘稠的、混杂着酒精、香水和人体蒸腾热气的浑浊空气。这气息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清醒,反而让她心头那份沉甸甸的窒息感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庞大,如同铅块般坠着她。
她猛地站起身,黑色礼服的丝绒裙摆随着动作划开眼前喧闹浑浊的空气,带起一阵微不可察的风。她再次坚定地迈开脚步,挺直脊背,走向那些光影迷离、人声鼎沸的旋涡中心。音乐节震耳欲聋的喧嚣此刻在她耳中,如同一个由声波构成的、巨大而坚固的堡垒。而她,必须在这堡垒看似密不透风的缝隙里,找到那一线能刺破无边黑暗的、微弱的真实之光。
工作室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早已连成一片浩瀚流动的星河,无声地铺展向漆黑的远方。顾沉舟捏了捏酸胀得几乎失去知觉的鼻梁,发出一声疲惫的叹息,终于推开了身前那仿佛与他融为一体的键盘。连续几十个小时的高强度追踪分析,让他的太阳穴如同被重锤敲击般突突直跳。他看了一眼时间,决定驱车去接仍在整理音乐节第一手资料的苏星晚。地下车库空旷寂静,只有他单调的脚步声在混凝土墙壁间回荡。引擎启动时发出的顺畅低吼,在封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两道雪亮的车灯如同利剑,猛地刺破前方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为他的座驾开辟出一条短暂的光之通道。
车子平稳地驶上横跨江面的立交桥,下方是倒映着城市星火的、墨汁般流淌的江水。前方,主干道汹涌的车流如同一条由无数红色尾灯组成的、缓慢移动的光河。就在他即将打灯汇入这条光河的瞬间,一股极其突兀、令人心悸的滞涩感猛地从脚底传来——刹车踏板失去了所有应有的阻力,变得像踩在一团烂泥上,软绵绵地直坠到底!
巨大的惯性如同一只无形却力大无穷的巨手,将他整个人狠狠地掼在坚硬冰冷的方向盘上!胸口被狠狠挤压,撞击着肋骨,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挤出,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剧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骨壁,发出沉闷的回响。视野前方,那些密集闪烁的红色尾灯骤然放大,如同地狱之门狰狞张开的巨口,带着毁灭的气息扑面而来!
“该死!”冰冷的汗液瞬间从全身每一个毛孔涌出,浸透了后背的衬衫,带来一片刺骨的寒意。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在感觉到踏板异常的同一刹那,用尽全身力气猛打方向盘,同时另一只手用近乎撕裂的力道拼命拉起手刹!
“吱嘎——!!!”
轮胎在粗糙的桥面沥青上发出濒死般的、刺耳到令人牙酸的摩擦尖啸!焦黑的橡胶印记伴随着刺鼻的糊味瞬间在车后拖曳开来。车身完全失控,像一匹脱缰的疯马,剧烈地甩向右侧空旷的应急车道。冰冷的金属护栏在刺眼的车灯光柱下急速放大,冰冷的死亡气息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淹没了顾沉舟!
千钧一发!
就在车头即将以无可挽回之势撞上那冰冷钢铁的最后一刹那,车身在顾沉舟本能般死死压住方向盘和手刹的巨大力量下,伴随着轮胎与地面最后的、绝望的撕扯声,惊险万状地停住了!车头距离那冰冷的金属护栏,仅仅剩下不足半米!而车尾则危险地横亘在行车道上,如同搁浅的鲸鱼。
车身剧烈地颠簸晃动了几下,最终死寂般彻底停稳。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只有顾沉舟自己粗重、急促、带着劫后余生剧烈颤抖的喘息声,在死寂的车厢内回荡,一声声敲打着他的耳膜。冷汗如同冰冷的溪流,顺着他的鬓角和额角滑落,滴在依旧死死紧握方向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的手背上,带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几秒钟后,死寂被狂暴地撕裂!刺耳到足以穿透灵魂的尖锐鸣笛声从后方疯狂响起,如同地狱的号角!一辆满载货物的重型卡车带着席卷一切的恐怖轰鸣,几乎是擦着他静止的车尾咆哮而过!庞大的车身带起的强烈气流让他的小车都为之剧烈震动,车窗玻璃嗡嗡作响!
顾沉舟猛地推开车门,双腿在落地的瞬间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软,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冰冷的夜风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猛地灌进车厢,吹在他汗湿冰凉的额头上,激起一阵剧烈的寒颤,让他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车头前,顾不上危险,不顾形象地钻入车底狭窄的空间。手机的手电筒光芒在底盘复杂交错的机械结构间颤抖着移动,光束最终死死钉在刹车油管上——
那根至关重要的、承载着生命安全的金属管,靠近左前轮轮毂的位置,赫然残留着一段被某种锋利工具反复切割、却又精心伪装成自然磨损或老化断裂的整齐断口!断口边缘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反射着崭新、冰冷、令人心胆俱裂的金属光泽!
冰冷的恐惧,比刚才濒临撞毁的瞬间更加阴毒、更加透彻,第一次如此真实地攫住了他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冰冷的鬼手紧紧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这不是意外。
是黑暗中伸出的、带着明确死亡意图的利爪!一次精心策划的谋杀!
几乎是顾沉舟在立交桥下经历生死时速的同一时刻。
苏星晚工作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随即又悄无声息地合拢。整个过程没有一丝脚步声,如同幽灵掠过。一个没有任何标识、质地粗糙的牛皮纸文件袋,被从门缝下塞了进来,静静地躺倒在光洁如镜的深色胡桃木地板上,像一块骤然滴落的不祥污渍,突兀而刺眼。
工作室里只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微弱蓝光。苏星晚刚刚结束与顾沉舟的通话,确认他已在路上,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了一丝。她正俯身整理着工作台上散乱的文件,眼角余光瞥见地上那个突兀出现的纸袋,动作瞬间凝固。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急速攀升。
她放下手中的资料,一步步走过去,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回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弯腰拾起那个冰冷的纸袋,指尖触碰到粗糙的牛皮纸表面时,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令人皮肤发麻的不适感。纸袋很轻,里面似乎只有一张纸片。
她走到灯光稍亮的工作台前,撕开封口。里面没有署名,没有多余的文字,只有一张对折的、质地厚硬的白色卡纸。她屏住呼吸,慢慢地将它展开——
一股浓烈到令人瞬间作呕的铁锈般腥甜气味,如同无形的拳头,猛地砸向她的面门!
卡片中央,赫然粘着一朵被暴力碾碎的深红玫瑰!花瓣零落破碎,花蕊被彻底捣烂,如同被践踏的内脏。暗红色的汁液像凝固的浓稠血液,浸透了卡纸,在纸面上洇开一片狰狞、丑陋的暗红污渍,边缘还在微微反光,仿佛带着未干的粘腻。那浓烈的、混合着植物腐败甜腻气息的血腥味,瞬间在寂静的工作室里弥漫开来,几乎令人窒息。
玫瑰之下,是打印出来的、冰冷方正、毫无情感的宋体字句:
音符再美,终有休止。
荆棘之路,踏入者死。
勿谓言之不预。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针,狠狠扎进苏星晚的眼底!那被碾碎的玫瑰,花瓣边缘卷曲发黑,如同腐烂溃败的伤口,浓烈的血腥气混合着植物腐败后特有的甜腻气息,死死缠绕着她的感官,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江倒海,她猛地捂住嘴,强行压下那股强烈的呕吐欲望。
这不是警告。这是赤裸裸的虐杀预告!用最残忍、最直观的象征物,昭示着施暴者冷酷的意图——下一个被如此无情碾碎、践踏、彻底毁灭的,会是她?还是此刻正在路上的沉舟?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星晚!”工作室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顾沉舟带着一身室外的凛冽寒气与尚未平息的惊悸冲了进来!他额发凌乱,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甚至还在微微颤抖,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室内,第一时间就死死锁定了苏星晚手中那张散发着浓重血腥气的恐怖卡片,以及地上那个如同邪恶诅咒般的牛皮纸文件袋!
刹那间,无需任何言语,他什么都明白了!冰冷的怒意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冲散了残余的恐惧和身体的虚软!他一步跨到苏星晚面前,一把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紧紧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让她纤细的骨骼发出轻微的呻吟。她的额头抵着他冰凉的外套面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狂乱的、如同密集战鼓般的频率疯狂跳动!
“他们怕了!”顾沉舟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响起,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刚从熔炉中取出、淬火冷却的钢铁,沉重地砸在地板上,“刹车失灵,恐吓信……狗急跳墙!这说明我们找对了方向,戳到了他们最痛、最见不得光的要害!”他猛地松开她,双手用力握住她冰凉、微微颤抖的肩膀,迫使她抬起那张因惊悸和愤怒而变得苍白的脸,直视他眼中燃烧着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焰,“他们想用死亡来吓退我们?痴心妄想!”
苏星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玫瑰腐败的甜腻气息,与顾沉舟身上带来的、清冽而带着寒夜味道的气息,混合着冲入她的肺腑。她眼中的惊惶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剧烈地波动、翻腾之后,在极短的时间内,竟奇迹般地沉淀下去,凝结成一种近乎冰冷的、如同万年玄铁般的坚硬。
她没有去擦脸上未干的泪痕,反而猛地挣脱了顾沉舟的手。她的动作甚至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粗暴,大步走向堆满资料的工作台,一把抓起那份来自尼尔森、详细记录了“回声资本”可疑音乐基金操作细节的文件!她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仿佛要将这份染血的证据深深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那就让他们睁大眼睛看清楚!”她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像绷紧到极限的琴弦,带着金属摩擦般的震颤,冰冷地回荡在弥漫着血腥与硝烟气息的房间里,“这份名单,这些无法抹去的操作痕迹,尼尔森口中那个被扼杀的冰岛乐团……都是钉死他们的铁证!”她猛地转过头,目光如炬,死死盯住顾沉舟,“沉舟,立刻联系陈锋警官!现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不再是我们两个人在黑暗中摸索了!该让那些披着合法外衣、躲在资本幕布后的魔鬼,尝尝被正午阳光灼烧到灰飞烟灭的滋味了!”
城市另一端,刑侦支队大楼深处,重案组案情分析室里灯火通明,空气因长时间封闭而显得滞重,烟雾缭绕,浓重的烟草味几乎凝成实质。陈锋警官站在一块巨大的白色书写板前,上面贴满了错综复杂的金融网络图、人物关系照片和密密麻麻的标注,红色的连接线如同错综复杂的致命血管,在灯光下显得触目惊心。他手里拿着一份技术部门刚刚送达、还带着打印机余温的紧急分析报告,眉头紧锁,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额角的青筋微微跳动。
“顾沉舟先生提供的核心关键词‘回声资本’,指向性极其明确!”陈锋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压过了室内压抑的呼吸声。他手中的激光笔射出一点刺目的红芒,精准地点在白板中央一个被红圈反复标记、如同毒瘤般的离岸公司名称上
全息沙盘骤然亮起猩红警报,特别调查员林夏指尖划过空气,三道幽蓝数据流如锁链缠绕在投影上:\"根据星网AI的跨维度追踪,我们锁定了'Echo phANtom'组织的'棱镜洗钱'网络。\"
虚拟地球表面泛起涟漪,三个截然不同的虚影在不同经纬度浮现——浮空城第七层云端的\"星弦传媒\",招牌在霓虹中闪烁着版权代理的字样;深海都市\"渊鳞科技\"的玻璃幕墙折射着诡异蓝光,对外宣称研发声纹加密技术;而荒漠深处的地下黑市\"沙之棱镜\",正以星际艺术品拍卖会为幌子吞吐着海量暗物质货币。
\"这三个节点通过量子纠缠协议完成资金转移,每次交易都会生成新的空间坐标。\"林夏调出立体拓扑图,那些看似独立的数据流突然交织成复杂的克莱因瓶结构,\"他们甚至利用时空折叠技术,让资金在不同维度短暂停留,就像在现实与虚数空间间玩跳房子游戏。\"
“看这里,”陈锋的激光点在三个实体间快速划动,勾勒出一个无形的三角形,“非法资金像幽灵一样,在这三个空壳公司之间高速循环流动,通过虚假版权交易、技术外包服务费、艺术品高估转卖等多种手段进行漂白。每转一圈,资金的来源就被一层层精心伪造的交易记录包裹得更加模糊不清。最终,这些‘黑钱’就像变魔术一样,被洗得‘干干净净’,变成‘合法’的投资款,堂而皇之地注入‘回声资本’暗中控股的多个音乐产业项目——唱片公司、版权代理、线上平台、甚至大型音乐节!”陈锋的声音凝重如铁锤敲击砧板,每一个字都砸在在场警员的心上,“更关键的是突破口!我们通过国际警务协作渠道,在其中一个壳公司——就是那个东亚的‘创声科技’——一台几乎被物理销毁、但侥幸残留了部分硬盘碎片的隐秘服务器里,捕捉到了一次极其短暂、如同鬼魅般一闪而过的异常登录痕迹!”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如鹰隼,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位屏息凝神的警员,加重了语气:“登录者的数字指纹虽然做了多层跳板伪装,穿过了多个国家的肉鸡服务器,但残留的底层代码特征、那个攻击者习惯性的操作逻辑‘签名’……”他猛地将激光点重重戳在“创声科技”的名字上,“与我们之前全力追踪、顾沉舟先生工作室遭受的针对性、毁灭性网络攻击样本中提取到的特征码,高度吻合!技术组正在做最后的交叉碰撞比对和溯源分析。这,绝非巧合!创声科技,就是这个洗钱网络的关键枢纽,也是之前网络攻击的源头之一!我们已经找到了那只隐藏在层层幕布后的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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