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然爱亦生忧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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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爱你，阿特拉斯，可能你觉得莫名其妙。”莱肯笑着靠在床沿，侧头看着阿特拉斯，“但是你是我生命中突然降临的，执着长剑的英雄。”

阿特拉斯恍惚了一阵，他当时想要纠正莱肯，觉得编辑要有基本素养，至少得知道这个形容不是针对从事服务业的亚雌，而更适合那些披坚执锐上战场的军雌。

但他之后隐隐约约想起来了什么。

他想起来之前所在的那颗小星球，他好像短暂地庇护过一只光着脑袋的灰眼睛虫，这只突然倒在他们家门口的虫很奇怪，虽然是幼年体，但没有虫体特征，一只眼睛裹着纱布，应该是受伤了。

这个边远星球几乎没有雄虫，所以他默认这只虫是雌虫，照顾了他一段时间。在狭小的巷子里，经常有虫上门讨要保护费，雌父会上前应对，他就偷偷拉着这只虫的手躲到房间里，拿着一把回收站捡来的光剑，让小虫站在身后，自己守在门前。

这是他的第一个朋友，白天他跟着雌父去回收站工作，让细胳膊细腿的小虫留在家里，晚上他们紧紧靠在一起睡觉。

空闲了，阿特拉斯就拽着他的手去买街角的杏仁糖吃，这只小虫会踮起脚尖帮他擦汗，细声细气地叫他哥哥，会把杏仁糖掰成两半，将大的部分塞给他。

阿特拉斯带着满满成就感，觉得这条小巷都宽敞了不少，成为了他执剑闯荡的天下。

但那只小虫，就在雌父打算收养他做雌子的时候不见了。

某一天从回收站回来就见不到了，门口只有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他们绕着小巷找了很久很久，虽然雌父在之后没有提起过，他也明白，在这个星球上，极有可能是被那些收保护费的雌虫破门而入杀死了。

从那天起，阿特拉斯放下了他的光剑，请求雌父筹钱买车票让他前往主星，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要工作攒钱，将雌父从那个鬼地方带出来。

因为有虫说过他是个英雄。

阿特拉斯想起来了，他如梦初醒，雌父已经病逝，但他再也不是孤身一虫了，莱肯是他久别重逢的家。

他拿起信息，发现莱肯已经三天没有联系过他了。

没有一次早退的社长从位置上起身，飞奔着要去找他的雄虫，他顺着莱肯发的位置去了那颗矿区塌陷的星球，但是酒店并没有雄虫入住的信息。

他给雄虫发的信息石沉大海，给雅纳斯打的电话没有回音，站在塌陷的矿区边沿，阿特拉斯才意识到，莱肯像上一次骤然不见一般，再次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

他任命了代理社长，放下工作，几乎动用所有资产去寻找他的小虫。在雌父死去之后，再多的金钱和星球都失去意义，在这一刻这些卡里冰冷的数字仿佛才给了他一点微弱的希望。

两年里，他向费列克斯侯爵府发去了数百份邮件，想去寻找雅纳斯，但是雅纳斯带着他的雌君洛德搬了家。沿线的星球一一翻过，直到近期，黑市那边才传来消息，说莱肯找到了。

有港口的侦查虫看见了一只装在冰棺内的灰发雄虫，被送入费列克斯侯爵府。

阿特拉斯不知道自己要做出什么表情。

外界的传闻是失足跌入矿区，被管道冲刷入附近的海洋，这只雄虫是意外溺亡的。

在看到那只闭着眼睛的雄虫，在无法接触那双灰色的温柔眼眸的时候，早就已经岌岌可危的精神海似乎塌陷出了一个大洞，他想象着漫过脖颈的水，只能想象出童年时期管道中涌出的灰水，他们就着水管洗过澡，年幼的莱肯就扑到他身上，说不喜欢这些散发着异味的灰水。

这只干净又温柔的雄虫，这只从来没有伤害过谁的雄虫，怎么会溺亡在他最讨厌的水里呢？

他唯一的缺陷，他唯一的污点，就是眷顾了他这只品行下等，阴暗扭曲的亚雌罢了。

阿特拉斯短暂地找回了童年的英雄剑，然后看着他在眼前彻底弯折。

精神乱流冲击他的意识，凝结成实体的黑雾攻击着他眼前的所有活物，所有虫都想伤害他睡着的莱肯，都想趁着他不在的时候将他夺走，让他溺亡在恶臭的灰水里。

他最后听到的是卡斯帕·费列克斯侯爵的声音：“关起来，他还有价值。”

梁瀛看到这里，眼神空洞的阿特拉斯忽然抬起头，直勾勾看向他的方向，精神体瞬间紧绷，强大的威压朝着他席卷而来。

——这次是真的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