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桃花庵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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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一首《桃花庵歌》，如同天外飞仙，挟着滚滚红尘的洒脱与看破世情的狂放，呼啸而至！没有精雕细琢的辞藻，没有刻意营造的意境，只有直抒胸臆的痛快淋漓！那“摘花换酒”、“花前醉眠”的放达，那“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的傲骨，那“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睥睨，那“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的彻悟……字字如惊雷，句句似烈酒，将什么富贵功名、凌云壮志、伤春悲秋，统统砸了个稀巴烂！

诗成掷笔，墨迹淋漓未干，那狂放不羁的字迹仿佛要破纸而出！

满园死寂！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李纨捧着茶盏的手僵在半空。探春张着嘴，忘了合拢。惜春小脸上满是茫然与震撼。宝玉呆呆地看着那狂草般的诗稿，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宝钗脸色煞白，身体微微摇晃，死死盯着那“不愿鞠躬车马前”、“他得驱驰我得闲”的字句，如同被当众狠狠扇了一记耳光，她苦心经营、孜孜以求的“九重春色”、“凌云志”，在这首诗中显得如此可笑、如此卑微！

黛玉却猛地抬起了头！她那双含露目死死盯着那墨迹淋漓的诗稿，清亮的眸子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震撼的光芒！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彻底挣脱了所有世俗枷锁、在花酒间纵情高歌、笑骂由心的灵魂！那份狂放，那份透彻，那份不屑一顾的傲岸，与她诗中那份孤高清冷的傲骨，竟在灵魂深处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尤其是那“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简直道尽了她心中所有的不平与孤愤！她的心，从未跳得如此剧烈，仿佛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贾瑛环视一圈众人呆若木鸡的模样，尤其是宝钗那摇摇欲坠、面无人色的样子，心中畅快无比。他随手拿起矮几上一果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咔嚓”一口咬下，汁水四溅。他一边嚼着桃子，一边含糊不清地指着自己那首墨迹未干的《桃花庵歌》，对着满园才子佳人，混不吝地笑道：

“怎么样？小爷我这打油诗，还入得诸位法眼吧？”

他目光扫过脸色惨白的宝玉和摇摇欲坠的宝钗，嘴角的弧度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最后，那灼热而带着无限欣赏与欢喜的目光，稳稳地落在了林黛玉那双因为震撼而亮得惊人的眸子上。

桃花纷飞如雨，落在狂放的诗稿上，落在呆滞的众人肩头，也落在那颗被自由与狂傲猛烈撞击、掀起滔天巨浪的潇湘妃子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