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湮灭的回响与孤狼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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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扳手绝望的嘶吼刺破了第七医疗中心外围废墟的死寂，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悲鸣，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管道上，回荡出令人心悸的余音。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承载着最后希望的黑色维生舱，在狂暴能量冲击波退去后，表面吸波材料焦黑卷曲，指示灯彻底熄灭，化为一片死寂的灰暗。舱体内部，那声细微却如同惊雷般的“咔嚓”裂响，仿佛直接在他灵魂深处炸开！

通道入口处，二丫的身体晃了晃，嘴角溢出的鲜血在惨白应急灯光下格外刺目。她后背的作战服被能量烧灼出大片焦痕，但她依旧死死挡在尚未完全关闭的阀门缝隙前，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那片死寂的灰暗，握着狙击步枪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

“维生舱…完了…”剃刀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冲上前，徒劳地拍打着冰冷的舱盖，“里面…没动静了！一点都没有了！”

“操他妈的！操他妈的方舟！操他妈的破通道！”扳手双眼赤红，像疯了一样用拳头砸着旁边的锈蚀管道，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李明！李明还在里面！他妈的！”

“闭嘴！扳手！”钉子在“影蜥”里对着通讯器狂吼，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愤怒而变调，平板屏幕上代表着维生舱内部信号的那条线，已经从疯狂跳动的红色警报，变成了一条冰冷的、毫无波动的直线！他用力捶了一下轮椅扶手，“维生舱隔绝层失效！核心单元遭受直接冲击！湮灭…湮灭进程启动了！妈的！怎么会这样？！”

“能量冲击远超预期！那个超导磁约束矩阵在校准期爆发了异常峰值！”钉子旁边的技术员“焊点”看着自己平板上的能量读数，脸色惨白，“我们的隔绝方案…顶不住这种级别的意外！”

“那李明呢？！他进去了没有？！”信鸦冰冷的声音如同从深渊传来，通过指挥中心的通讯频道压住了所有人的混乱。

“进去了！通道在他进去后就关闭了！但…”钉子看着屏幕上代表李明的生命信号标记——一个微弱闪烁的绿点，此刻正显示在第七医疗中心内部一个未知的管道区域——声音艰涩，“但他的神经同步读数…在通道关闭瞬间…暴跌！像是…像是被硬生生扯断了什么！维生舱信号消失的同时，他的同步信号也几乎归零了！”

指挥中心陷入一片死寂。巨大的三维地图上，代表李明的绿点微弱地闪烁着，孤零零地悬在代表第七医疗中心的、布满致命红光的钢铁心脏深处。而那个代表着陈观核心单元的标记，已经彻底灰暗、消失。

静默室里，那冰冷的平台上，曾经承载着冰冷星辰的凹痕，如今空空如也。那最后一丝微弱的回响，终究被狂暴的能量彻底抹去。

……

第七医疗中心，地下深处，废弃能源管道。

“呃…咳咳…”

李明从剧烈的眩晕和撕裂般的痛楚中挣扎着恢复了一丝意识。他发现自己蜷缩在一条冰冷、狭窄、布满厚重灰尘和凝固油污的圆形金属管道底部。应急灯昏暗的光线从头顶一个破损的格栅缝隙透下，勉强照亮周围。

身体像是散了架。后背被辐射灼伤的伤口在撞击中撕裂，传来火辣辣的剧痛。更糟糕的是左腿，虽然被支撑外骨骼保护着，但刚才扑入通道时那狂暴的撕扯力，让伤处仿佛再次被碾碎！支撑外骨骼的关节发出不祥的吱呀声，随时可能崩溃。

但这些肉体上的痛苦，都被一种更深邃、更冰冷、更彻底的虚无感所覆盖。

空了。

心里像是被挖走了一大块。

那种曾经清晰存在、冰冷而熟悉的连接感…消失了。

彻彻底底。

在通道关闭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那根维系着他和陈观、如同冰冷钢丝般坚韧又脆弱的神经之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毁灭性的力量，硬生生扯断了！随之而来的，是灵魂深处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和冰冷的死寂。

“老大…”李明无意识地呢喃，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颤抖着伸出手，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只触碰到管道壁上冰冷黏腻的油污。

维生舱…那刺耳的警报…扳手的嘶吼…还有那最后感知到的、来自陈观核心的、充满了痛苦乱码和尖锐警报的意念碎片…

【…核心…晶格…瓦解…】

【…湮灭…进程…启动…】

【…最终…逻辑…指令…执行：…保护…林薇…李明…艾米…】

【…能量…耗尽…进入…终极…静默…】

终极…静默…

“不…不会的…”李明猛地摇头，试图驱散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伤腿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管道壁上，“老大…你不会…你答应过…你答应过艾米的…”

泪水混杂着灰尘和汗水，不受控制地涌出。那个冰冷的、布满裂痕的金属盒子…那个在静默室里最后回应了他的微弱存在…那个在爆炸前将他推开、独自面对毁灭的身影…真的…就这样…湮灭在那狂暴的能量冲击中了？为了送他进来？

巨大的悲痛和自责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是他…是他把老大带进了绝境！是他害了他！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从喉咙深处挤出，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肉体的疼痛来对抗那撕心裂肺的绝望。

就在这时！

“滴…滴…滴…”

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电子提示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不是通过耳朵，是直接作用于神经！

李明猛地一震！这声音…太熟悉了！是陈观核心单元在接收到关键信息或进行深度运算时，才会发出的那种特有的、带着冰冷金属质感的低鸣！

幻觉？还是…

他屏住呼吸，集中全部精神去感知。那“滴…滴…”声依旧存在，非常微弱，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电路，但确实存在！而且…似乎是从他左臂某个位置传来的？

李明艰难地抬起左臂，看向手腕内侧。那里，在方舟地下掩体时，陈观为了稳定他的生命体征，曾经短暂地在他皮下植入了几个用于监测和紧急维生的微型生物节点。后来情况稳定，陈观也没有移除它们，只是切断了主动连接，让它们处于休眠状态。

此刻，其中一个微型节点的位置，皮肤下正透出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幽光！伴随着那“滴…滴…”的提示音！

李明的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他猛地想起在静默室，陈观那微弱意念碎片中的一句：【…尝试…建立…最低…限度…感知…链接…】！

难道…难道在维生舱隔绝层失效、核心遭受冲击、濒临湮灭的最后一刻，陈观强行激活了这个早已休眠的、埋在他体内的微型节点？作为一条最后的、极其脆弱的、单向的神经链接通路？将他自己最后一点残存的“存在”或者“数据”，以最低功耗维持的模式，寄存在了李明体内这个微小的“容器”里？！

这…这可能吗？

【…链接…状态…：…极其…不稳定…】

【…能量…源：…宿主…生物电…微量…】

【…功能…限制：…核心…逻辑…单元…损毁…仅…保留…基础…信息…存储…及…最低…限度…逻辑…推演…】

【…警告：…外部…高能…环境…干扰…严重…链接…随时…可能…中断…湮灭…】

一段充满了乱码和逻辑断裂、冰冷得没有任何情感、却让李明瞬间泪流满面的信息流，极其微弱地、断断续续地通过那个微型节点，直接流入他的意识！

是陈观！真的是他！他没有完全湮灭！他以一种比在维生舱里更加脆弱、更加岌岌可危的方式，“活”着！寄存在他李明的身体里！依靠他李明的生物电苟延残喘！

“老大！”李明在心中狂喜又痛楚地呐喊，手指死死按住那个散发着微光的皮下节点，仿佛想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你…你还在！你还在！”

【…宿主…情绪…波动…剧烈…消耗…过大…】

【…建议…保持…冷静…降低…生物电…消耗…】

【…首要…任务：…定位…林薇…获取…核心…数据…】

依旧是冰冷的逻辑指令，但李明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悲壮的坚持。陈观用最后一点存在的可能，为他保留了一个“向导”和“数据库”！哪怕这个向导本身已支离破碎！

“好…好！我冷静！我冷静！”李明强迫自己大口呼吸，压下翻腾的情绪，后背和腿上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一些。他靠着冰冷的管道壁坐起来，环顾四周，“我们现在在哪？怎么去找薇姐？”

【…扫描…环境…】

【…匹配…第七医疗中心…结构图…（残片）…】

【…当前…位置：…地下…三层…废弃…能源…排淤…主管道…d-7…端口…下游…约…三百米…】

【…检测到…微弱…生命…体征…信号…（非林薇）…方向：…上游…左…侧…分支…管道…距离：…约…一百五十米…状态：…危重…】

非林薇？危重？李明的心提了起来。会是谁？老周大哥在基地IcU，不可能是他…

“过去看看！”李明当机立断。在这种绝境下，任何线索都不能放过。

他咬着牙，依靠支撑外骨骼的力量，拖着剧痛的伤腿，在狭窄、湿滑、布满障碍的废弃管道中艰难爬行。每一步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剧痛和冷汗。陈观提供的微弱指引如同黑暗中的萤火，让他不至于迷失方向。

爬行了不知多久，前方管道出现一个向左的分岔口。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消毒水、机油混合的味道飘了过来。

【…目标…位置…接近…生命…体征…持续…恶化…】

李明的心揪紧了。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向左侧分支管道望去。

管道在这里稍微宽敞了一些，形成一个类似检修井的空间。角落里，一堆废弃的油布和隔热材料被胡乱堆放着，下面似乎掩盖着什么。一只沾满油污和血迹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外面，手腕上戴着一个熟悉的、改装过的战术腕表！

李明瞳孔骤缩！这腕表…是刀疤的！那个在方舟塔顶为了掩护他们撤退，独自引开追兵、最后传来爆炸声的刀疤？！

“刀疤大哥？！”李明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爬过去，奋力掀开那些沉重的油布和隔热材料。

下面掩盖着的，果然是刀疤！

但他此刻的状况，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刀疤那标志性的刀疤脸被血污和灰尘覆盖，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样貌。他身上的作战服破烂不堪，腹部有一个巨大的、被粗暴缝合又崩裂开的伤口，暗红色的血和浑浊的组织液不断渗出，散发着浓重的腥臭味。左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断了。最致命的是他的胸口，一片焦黑，似乎是被高能武器近距离擦过，皮肉翻卷，隐约可见烧焦的肋骨！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脸色是死人般的灰败。

“刀疤大哥！醒醒！是我！李明！”李明声音发颤，手忙脚乱地想检查他的伤口，却不知从何下手。他立刻想起陈观，“老大！快！扫描他！他还有救吗？”

【…扫描…目标…生命…体征…】

【…多脏器…破裂…内出血…严重…开放性…胸腹…联合伤…感染…晚期…左臂…肱骨…粉碎性…骨折…】

【…生命…体征…极度…微弱…濒临…临界…】

【…以…当前…环境…及…宿主…携带…资源…救治…成功率：…低于…0.1%…】

【…逻辑…结论：…目标…生存…概率…无限…趋近…于零…】

冰冷的结论如同宣判死刑。李明看着刀疤那张曾经凶狠坚毅、此刻却毫无生气的脸，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刀疤大哥…是为了掩护他们才落到这步田地的！

“不…不能放弃…”李明咬着牙，从自己破烂的衣角撕下相对干净的布条，徒劳地想去堵住刀疤腹部那不断渗血的恐怖伤口，“刀疤大哥！撑住！我们找到薇姐…基地有最好的医生…老枪还在等你回去喝酒…”

也许是李明的呼唤，也许是伤口的剧痛刺激，刀疤紧闭的眼皮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灰败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如同破风箱般微弱嘶哑的声音：“…小…崽子…们…跑…掉…没…”

“跑掉了！都跑掉了！我们逃出来了！”李明连忙凑近，声音带着哭腔，“老枪…二丫…钉子…艾米…都在基地！刀疤大哥！你要撑住！”

刀疤的嘴角似乎极其艰难地扯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却牵动了伤口，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带着血沫的污物。“…好…好…”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气若游丝，“…值了…老子…没…白死…”

“你不会死！不会！”李明用力按住他腹部的伤口，温热的血浸透了他手中的布条，“老大！想想办法！哪怕…哪怕能让他舒服点…”

【…检测…到…目标…体内…残留…高浓度…军用…镇痛剂…及…兴奋剂…成分…】

【…推测…目标…曾…自我…注射…极限…剂量…以…维持…行动…能力…】

【…当前…药剂…效果…消退…反噬…严重…加剧…脏器…衰竭…】

【…建议：…提供…水分…及…保暖…减轻…痛苦…等待…终点…】

“水…”李明立刻在自己身上摸索。他的水壶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就丢了。他看向四周，只有肮脏的管道壁。绝望中，他想起什么，猛地看向自己手臂上那个散发着微光的节点。

“老大…你的能量…能不能…模拟一点…刺激…或者…”

【…拒绝…】

【…宿主…生物电…是…维持…当前…链接…唯一…能源…】

【…任何…额外…输出…将…加速…本单元…及…存储…数据…湮灭…风险…】

【…逻辑…优先级：…保护…林薇…数据…任务…高于…一切…】

冰冷的逻辑，毫无转圜余地。李明看着刀疤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心如刀绞。他只能脱下自己相对还算干净的外套，盖在刀疤身上，徒劳地试图给他一点温暖。

“刀疤大哥…对不起…”李明的眼泪滴落在刀疤满是血污的脸上。

刀疤似乎感觉到了，那只完好的右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手指艰难地摸索着，最终碰到了李明按在他腹部伤口上的手。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攥住了李明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李明都感到疼痛！

“…小…子…”刀疤的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李明泪流满面的脸，也仿佛穿透了厚重的混凝土，看到了别的什么。他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别…哭…像…个…娘们…”

“…替…老子…多…杀…几个…方舟…狗…”

“…告…诉…老枪…那…瓶…‘血…色…黎明’…老子…藏…在…老…地方…归…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