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百日誓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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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瑶跑在我前方不远处，我看到她伸出手，和一个学妹击掌，侧脸的笑容明媚而生动，裙摆飞扬。那一瞬间的光影，被我贪婪地刻印在脑海里，替代了无法拥有的合影。

两圈跑完，回到主席台前。巨大的红色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百日冲刺，决胜高考！十八而志，责任以行！”校长、老师代表、学生代表轮番上台，慷慨激昂的发言点燃着最后的斗志。当领誓人站在台上，举起右拳，用尽全身力气吼出第一句誓词时，台下近千个声音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喷发，汇聚成震天撼地的洪流：

“我以青春的名义宣誓！不负父母期盼，不负恩师厚望！不负天赐智慧，不负青春理想！信心百倍，斗志昂扬！全力以赴，铸我辉煌！高考必胜！我们必胜！”

声音在操场上空回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嘶哑和孤注一掷的决绝。我跟着嘶吼，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心上，激起滚烫的回响。目光不自觉地再次飘向叶瑶的方向，她站得笔直，拳头紧握，嘴唇翕动，眼神坚定。那一刻，我们仿佛被这共同的誓言短暂地连接在一起，共同迎向那不可知的未来。

宣誓结束，气氛瞬间从庄重转向狂欢。人群如同解除了封印，欢呼着散开。老师们瞬间成了最受欢迎的背景板，被热情的学生们层层围住，争相合影留念。周遇安一手搂着西装革履的班主任老王，一手比着夸张的“V”字，笑容灿烂。

向然则被顾今拉着，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摆出各种搞怪姿势，顾今的鹅黄裙摆像朵盛开的向日葵。谢云归也被几个平时敬仰他的同学围住，难得地配合着，对着镜头推了推眼镜，嘴角有一丝极淡的弧度。

“江临！发什么呆！快来！”周遇安大声招呼着，把我拉入他们的“兄弟连”合影。我们几个穿着西装的男生，在操场上勾肩搭背，做出或正经或搞笑的姿势。我的ccd相机成了抢手货，被他们轮流拿去拍照。

“来！321！茄子！”

“换个姿势！深沉点！对！看远方！想想高考！”

“卧槽向然你踩我脚了！”

“老谢！笑一个！别绷着脸！对！就这样！保持！”

快门声“咔嚓咔嚓”响个不停，小小的取景框里，定格下一张张青春飞扬、意气风发的面孔。背景是喧闹的人群、飘扬的彩旗、和远处教学楼熟悉的轮廓。我们放肆地笑着，闹着，仿佛要将这最后的热烈，连同这身象征着“长大”的西装，一同烙印进生命里。

拍完一波，周遇安意犹未尽：“再来几张！去教学楼台阶那里！有感觉！” 我低头看了看相机屏幕，电池标志已经闪烁起刺眼的红色。

我急忙按下快门，想抓住最后的机会。然而，就在我们刚在台阶上摆好姿势，露出笑容时，屏幕猛地一黑——没电了。

“靠！关键时刻掉链子！”向然哀嚎。

“我带了备用电池！”周遇安急忙翻口袋。我把备用电池装进去，满怀期待地开机……屏幕只微弱地亮了一下，再次陷入黑暗。充的是假电！一股火气直冲脑门，这破电池！

“算了算了！”谢云归平静地开口，“影像记录固然重要，但大脑的记忆存储更可靠且无需电池。”

“老谢你这安慰一点不走心！”周遇安吐槽，但也无奈地摊手。

我看着手中彻底罢工的ccd，那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掌心，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它记录下了兄弟们的欢笑，记录下了这喧嚣的背景，却唯独，没能记录下我最想记录的那个人，那个穿着浅蓝色纱裙、在阳光下美得惊心动魄的身影。甚至连这台承载回忆的相机，也在这一天宣告“阵亡”。

巨大的失落再次袭来，比之前更甚。热闹是他们的，而我，像被隔绝在了一层无形的玻璃罩外。

活动散场，人潮退去。夕阳的余晖将操场的跑道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叶瑶果然跟着她妈妈一起离开了，连一个告别的眼神都未曾投来。我拒绝了兄弟们一起吃饭的提议，独自背着包，踏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车窗外的城市华灯初上，流光溢彩。我靠在冰凉的玻璃上，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领带松垮地挂着。口袋里，那台没电的ccd相机硌着大腿，无声地提醒着今天的遗憾。

光影交错，欢声笑语，定格在相机里的兄弟情谊，和那永远定格在脑海里的、穿着浅蓝纱裙的惊鸿一瞥……这就是我的百日誓师，我的成人礼。盛大，喧嚣，充满仪式感，却也带着一份无法弥补的、关于她的空白。一种名为“成长”的孤独感，在暮色四合的归途上，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