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幽州铁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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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林天生白衣素槊，扶灵西征，十万金鳞卫的白色洪流如同复仇的怒涛涌向长安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北疆，另一股力量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撕裂寒风与冻土，向着同一个目标星夜兼程。

幽州，蓟城。

凛冽的朔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城墙，卷起地上的残雪。相较于洛阳的悲怆与肃杀，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铁与血的焦灼。接到林天生“亲征长安，共讨国贼”的飞鸽急令以及沈墨附带的详尽战略部署时，幽州总管罗艺没有丝毫犹豫。这位曾经桀骜不驯、一度意图割据河北的枭雄，在经历了寒衣阁的恩威并施，以及亲眼目睹寒衣阁以雷霆手段荡平窦建德、震慑刘黑闼，并以“军功赎田”安顿其麾下幽州铁骑后，早已心悦诚服地将自己和整个幽州的命运，绑在了寒衣阁的战车之上。

“点兵！三万突骑，轻装简从，只带十日干粮！目标——潼关！” 罗艺的命令简洁而有力。他没有选择更稳妥但更慢的行军路线，而是决定冒险横穿突厥势力时常出没的代北之地，直插关中北大门潼关！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像一柄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李唐的后背，与林天生的西征主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三日之内，三万幽州最精锐的轻骑兵已集结完毕。这些骑士久经沙场，骑术精湛，人马皆披挂轻便但坚固的皮甲，背负强弓硬弩，腰悬锋利的环首刀，眼神中充满了北地男儿特有的剽悍与对战斗的渴望。他们知道此行凶险，但更明白，这是为在洛阳陨落的仁德天子杨昭复仇，是为寒衣阁正名，也是为自己在寒衣阁治下赢得尊严与未来的关键一战！

罗艺一身玄甲，外罩猩红披风，立于点将台上。他手中高举的，正是当年在洛阳，林天生焚毁他通敌密信后，他献出的幽州虎符！这枚冰冷的青铜虎符，此刻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

“儿郎们！” 罗艺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在寒风中传遍校场，“长安李氏，弑君篡逆！仁德天子，魂断洛阳！此仇不共戴天！今林监国扶灵西征，我幽州男儿，岂能落后？！”

“杀！杀！杀！” 回应他的是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三万把环首刀齐齐出鞘，雪亮的刀光映照得天地一片肃杀。

“随我南下！踏破潼关！与林监国会猎长安！用李唐逆贼的血，祭奠天子英灵！” 罗艺猛地将虎符收入怀中，拔出佩刀，狠狠指向西南方向！

“踏破潼关！会猎长安！” 吼声震天动地。

没有任何繁文缛节，随着罗艺一马当先冲出校场，三万幽州突骑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裹挟着北地的狂野与复仇的烈焰，滚滚南下！马蹄践踏着冻硬的土地，发出沉闷如雷的声响，卷起的烟尘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直扑代北！

七日后，代北，野狼峪。

这是一片被低矮山丘环抱的谷地，本应是理想的隐蔽行军之所。然而，当幽州突骑的前锋刚刚踏入谷口，异变陡生！

“呜——呜——呜——！”

凄厉而穿透力极强的牛角号声猛地从四面八方响起！紧接着，如同鬼魅般，无数身披皮袍、头戴毡帽的突厥骑兵，如同潮水般从山丘后、从枯树林中涌出！他们挥舞着弯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瞬间将整个谷地出口堵得水泄不通！一面巨大的苍狼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旗下，一员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突厥大将，正是颉利可汗麾下心腹猛将——阿史那摩！

“罗艺！颉利可汗有令，此路不通！速速退回你的幽州，否则，此地便是你幽州铁骑的埋骨之所！” 阿史那摩的汉话带着浓重的口音，充满了轻蔑与杀意。

罗艺的心猛地一沉！中埋伏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兵力远超己方，且占据了绝对有利的地形！颉利可汗…果然和李世民勾连上了！他这是要死死拖住幽州援军，为长安的李世民争取时间！

“突厥崽子！想挡爷爷的路？拿命来填！” 罗艺怒发冲冠，没有丝毫退缩之意。他深知，此刻若退，不仅前功尽弃，更会被突厥人衔尾追杀，损失惨重！唯有死战突围！

“儿郎们！随我冲！杀穿这群胡狗！目标潼关！” 罗艺高举战刀，一马当先，朝着突厥军阵最密集的谷口方向，发起了决死的冲锋！猩红的披风在风中狂舞，如同燃烧的火焰！

“杀穿胡狗！目标潼关！” 三万幽州突骑爆发出震天的怒吼，没有丝毫犹豫，紧跟着他们的主帅，化作一股无坚不摧的黑色铁流，狠狠撞向突厥人的防线！

刹那间，野狼峪化作了血肉磨坊！

箭矢如同飞蝗般在空中交织，发出令人心悸的尖啸。幽州骑兵的强弓硬弩与突厥人刁钻的骑射对攻，不断有人惨叫着坠马。短兵相接处，环首刀与弯刀猛烈碰撞，迸溅出刺目的火星！战马的嘶鸣、战士的怒吼、兵刃入肉的闷响、垂死的哀嚎…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地狱的悲歌！

罗艺身先士卒，手中长槊如同毒龙出洞，每一次突刺都带起一蓬血雨。他身边的亲卫更是拼死护持，组成锋利的箭头。幽州突骑展现了惊人的战斗力与韧性，硬生生在数倍于己的突厥骑兵中撕开了一道口子！

然而，突厥人实在太多了！阿史那摩更是狡猾，不断调遣生力军堵截，并利用地形优势，从两侧山坡上抛下滚木礌石，给冲锋的幽州骑兵造成了巨大杀伤。战斗从正午一直持续到日头西斜，幽州突骑的冲锋势头被一点点遏制，伤亡急剧增加。黑色的洪流被分割、包围，如同陷入泥沼的困兽。

“噗！噗！噗！”

混战中，罗艺成为了众矢之的！三支刁钻的狼牙箭几乎同时破开他的护甲，狠狠钉入他的后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猛地一晃，一口鲜血喷出！

“大帅！” 亲卫目眦欲裂，疯狂砍杀靠近的敌人。

“保护大帅！向东北角突围！” 副将苏烈（字定方）浴血奋战，嘶声大吼。他看出东北角敌人相对薄弱，且靠近一片利于骑兵机动的缓坡。

罗艺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他知道自己伤重难支了。他猛地一夹马腹，再次挥槊挑飞一名突厥百夫长，用尽最后的力气吼道：“苏烈！带兄弟们…冲出去！去潼关…找林天生！” 他一边奋力拼杀，一边艰难地从怀中掏出那枚象征着幽州最高军权的青铜虎符。

此刻，这枚虎符已被他的鲜血染红了一角。

“大帅！” 苏烈看到罗艺掏虎符，心中涌起强烈的不祥预感。

“拿着！” 罗艺的眼神如同燃烧的炭火，死死盯着苏烈，将染血的虎符狠狠塞进他手中，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却因伤势而断断续续，气若游丝：

“此…此符…归…归寒衣…告…告诉林监国…罗艺…不负…不负所托…幽州…铁骑…交…交给他了…” 话音未落，又是数支利箭破空而至！

“噗噗噗！”

七八支利箭几乎将罗艺射成了刺猬！他魁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鲜血瞬间浸透了战甲，染红了坐骑。他手中的长槊无力地垂下，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潼关的方向，充满了不甘与未竟的嘱托。

“大帅——！！！” 苏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双目赤红如血！周围的幽州将士也看到了主帅的惨状，瞬间爆发出同仇敌忾、以命搏命的疯狂！

“为大帅报仇！杀出去！” 苏烈将染血的虎符死死攥在手心，如同握着一团燃烧的火焰和千斤的重担！他不再犹豫，调转马头，率领着身边残存的、被主帅之死彻底激怒的幽州铁骑，如同受伤的猛虎，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凶猛的力量，朝着东北角，发起了亡命冲锋！

悲愤的力量是可怕的！剩余的幽州突骑在苏烈的带领下，完全放弃了防御，只攻不守！刀砍卷刃了就用拳头砸，用牙齿咬！硬生生在突厥人惊骇的目光中，以血肉为代价，撕开了东北角的包围圈，冲上了那片缓坡！

阿史那摩看着突围而去的数千幽州残兵，又看了看谷中堆积如山的尸体，脸色阴沉。虽然重创了幽州军，射杀了罗艺，但终究没能全歼，让一部分人跑了！他狠狠啐了一口：“追！不能让他们靠近潼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