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凤赐－林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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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须发皆白、神色凝重的随驾太医，正屏息凝神地跪坐在榻前。他们的动作快而稳，却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翼翼，仿佛在雕琢一件价值连城却又脆弱无比的玉器。

年长些的陈太医，枯瘦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搭在婴儿冻得青紫、细得几乎看不见的腕脉上，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旁边，李太医则用温热的、浸透了珍贵药汤的细软棉布，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擦拭着婴儿脸上、脖颈间那些触目惊心的血污和冻伤的痕迹。每一次擦拭，都伴随着婴儿极其细微的痛楚抽搐。

萧皇后坐在离软榻最近的地方，凤袍下摆随意地铺在柔软的貂皮上。那双玉手，此刻端着一只白玉小碗，碗中是参茸续命汤。她微微倾身，用一只细小的银匙，舀起一点点温热的汤汁，小心翼翼地递到婴儿紧抿的、深紫色的唇边。

“乖，张嘴……” 她的声音放得极低极柔。

然而，那小小的嘴唇依旧固执地紧闭着，甚至还因为药汤的靠近而下意识地微微瑟缩了一下。汤汁只能顺着唇缝边缘，极其缓慢地渗入一点点。

“娘娘，让奴婢来吧？” 云裳在一旁看得揪心，忍不住小声开口。这样精细的活儿，实在不该让皇后亲自动手。

萧皇后却恍若未闻，她的目光始终胶着在婴儿青紫的小脸上。她耐心地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用银匙的尖端轻柔地触碰那冰冷的唇瓣，试图撬开一条缝隙。每一次微小的成功——哪怕只是几滴汤汁终于被吞咽下去——她紧蹙的眉心都会微微舒展一丝。

时间在无声的救治中缓慢流淌。暖炉里的炭火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药汤的苦涩清香与血腥味、暖香交织。不知过了多久，当萧皇后再次将银匙递近时，那一直紧闭的唇瓣，似乎极其微弱地、无意识地张开了一点点缝隙！

萧皇后凤眸一亮，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极其精准地将小半匙温热的汤汁送了进去！

这一次，没有溢出多少。那微弱的吞咽动作虽然艰难，却真实地发生了！紧接着，又是一小匙……

陈太医搭在腕脉上的手指猛地一颤，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惊异，他抬头看向萧皇后，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娘娘！脉象……脉象有转机了！虽然依旧微弱如游丝，但……但那股死气沉沉的凝滞感，在化开！心脉被吊住了！苍天庇佑啊！”

云裳和周围侍立的宫女们脸上都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喜色，萧皇后紧绷的心也终于一松，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欣慰涌了上来。她轻轻放下白玉小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婴儿青紫的脸色在参汤和温暖的双重作用下，似乎褪去了一丝死气，多了一点点极其微弱的活气，那因痛苦而紧蹙的小眉头也似乎舒展了一点点。她忍不住伸出指尖，极其轻柔地抚过婴儿冰凉的脸颊。

就在这时，一直守在车帘口、时刻留意着外面动静的张德福，小心翼翼地掀起一角帘子，探进头来，声音压得极低：“娘娘，风雪稍歇了。栖云观那边也派人清理了积雪，点起了灯火，可以移驾了。”

萧皇后这才从婴儿身上收回目光，微微颔首：“知道了。吩咐下去，銮驾移往栖云观。一切从简，动作轻些，莫要惊扰了孩子。”

“遵旨！” 张德福领命退下。

车轮再次缓缓滚动起来，向着不远处的那座栖云观而去。

夜，深了。

外面的风雪不知何时已彻底停歇。

萧皇后却毫无睡意。她裹着一件素雅的狐裘，静静地伫立在半开的栖云观殿门前。寒风吹拂着她鬓角的几缕青丝。她仰望着那片浩瀚的星空，凤眸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