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明月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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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制……万民共治会……” 周庭儒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千年帝制，竟真如沙堡般倾颓。顾承安……此子手段通天，更握有改天换地之力。这《根本法》……‘法理归于众’、‘律法至高’……与我辈毕生维护的‘君君臣臣’‘礼法纲常’背道而驰，字字如刀，割裂旧梦。”

他感到一种信仰崩塌的剧痛，但身为大儒，理智又逼迫他审视这新秩序：“新政之下，吏治之清明，效率之高绝，民生改善之速，远超旧朝鼎盛之时。‘灵犀’明察秋毫，虽觉悚然，却也实打实遏制了无数魑魅魍魉。这‘功德贡献’……竟似将‘德’与‘行’量化，融入世俗运转……匪夷所思，却又……行之有效。这天下，确已非昨日之天下。我周庭儒一生自诩清流，以匡扶社稷为己任，如今看来，竟不过是抱残守缺，不识天数？”

巨大的失落与对新事物本能的抗拒交织，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喟叹，以及对未来角色的茫然。

赵崇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顾承安的脸。

“败了……一败涂地。”*他心中并无太多不甘，只有冰冷的现实感。

“非战之罪，乃天倾之力！龙车，天兵，凌霄宫……此等手段，已非凡俗可抗。这顾承安，究竟是仙是魔？”

他更关注的是女儿和外孙的处境，以及这翻天覆地的新朝气象：“万民共治会……‘卫道军’……那演武所见，士卒所持非刀非枪，却能裂石熔金！阵列森严，行动如风，号令如一，远胜我当年费尽心血整饬的边军！此等军力，用于内安黎庶，外御强敌，倒也未尝不可。只是……”

他想到旧日部曲，想到门阀倾轧，想到那些被新政连根拔起的勋贵，心中五味杂陈：“这新朝，手段酷烈，却也……干净彻底。若真能如其所言，缔造一个强盛不衰、万民安泰之世，我赵崇这一败，倒也……不算冤枉？”

对力量的敬畏与对新秩序潜力的认可，悄然取代了纯粹的权力失落感。

“赵崇，周庭儒。”林峰开门见山。

“基于万民共治会**原则及二位表现，处置如下。”

“周庭儒，”林峰看向他，“万民共治会特聘你为‘文渊阁’首席顾问。望你主持旧朝档案整理、历史研究，以史为鉴，启迪未来。周世安在京行善，名声颇佳，你们父子可团聚了。”

周庭儒身体微震，从复杂的思绪中抽离，看着那聘书，心中百感交集：“文渊阁……顾问……整理旧朝档案？”一丝苦涩涌上，但想到儿子安然无恙，且走上正途，又有一丝释然。至少，学识还有用武之地，血脉得以延续。他深深一揖：“谢宽宏，庭儒领命。能潜心治学，与子团圆……幸甚至哉。”

“赵崇，”林峰转向他，“废黜你一切旧爵位官职，注销旧贵族身份，恢复平民身份。旧制积弊，非强力可挽。念你曾有力图革新之举，本质非大恶，武神宫信奉‘力量为公，守护苍生’，其大门向所有有志于此、根基无大恶者敞开。你可凭平民身份申请加入，从学徒做起，接受教导与考核。若能将过往的军略与坚韧意志用于正道，卫道军中，自有你一席之地，以实力重新证明自己，成为守护人族的悍将。路，在你脚下。”

赵崇胸膛起伏，目光如电般扫过顾承安，最终落在一旁光幕上显示的、女儿赵明月在凌霄宫影像旁与顾承安并肩而立、浅笑嫣然的画面。他看到了女儿脸上前所未有的、宁静深沉的幸福光彩，看到了外孙周元眼中对未来的憧憬。

“明月……元儿……”那股争雄天下的霸念，在这一刻如同冰雪消融，彻底烟消云散。“罢了……这新世道，或许……真有可取之处？至少，他们安好。”一股属于纯粹武者的豪气自胸中升起。

他猛地抱拳：“赵崇领命！明日便去武神宫报名！这身筋骨，就为这新世道，为……守护该守护的，再拼杀一回！”眼中燃烧的，是找到新战场、以实力证明价值的纯粹战意。

数日后，山阳县，顾家精舍。

小院暖阳和煦，老梅幽香。顾母在廊下含笑看着院中景象，眼中满是欣慰与满足。

林晚清温柔地牵着初来乍到、虽略显局促却难掩欣喜的赵明月的手，将她引到顾承安身边，又将好奇张望的顾凌霄轻轻推向她：“凌霄，这是明月姨姨，以后明月姨姨也会常来看你、疼你哦。”

小小的顾凌霄眨着乌溜溜、纯净无邪的大眼睛，看看温柔的娘亲，看看微笑的爹爹，又看看美丽的新姨姨，似乎感受到那份善意，张开小手，摇摇晃晃地扑向赵明月，奶声奶气地喊：“姨姨！抱抱！”

这声呼唤，如同最温暖纯净的泉水，瞬间浸润了赵明月的心田。她眼中泛起感动的泪花，蹲下身，无比珍重地将这温暖柔软的小身体拥入怀中，仿佛拥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一种超越血缘的亲情纽带悄然连接。

林晚清站在一旁，笑容温婉而包容，带着姐妹般的关怀。顾承安站在她们身边，目光柔和地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看着怀中嬉笑欢闹的儿子，再迎上母亲慈爱欣慰的目光。

一股前所未有的、名为“家”的暖流充盈心间，仿佛漂泊的灵魂终于找到了最坚实的港湾。

这院中的欢声笑语，与脑海中“系统”反馈的洛阳运转数据、遥远边关卫道军的巡逻影像、道衍宫深奥的符文推演、乃至九天之上凌霄宫缓缓调整的姿态……交织成一幅宏大的画卷。

院门外，一身崭新粗布短打、刚刚完成首次平民身份登记的赵崇，默默驻足。

透过疏朗的篱笆缝隙，他看到女儿赵明月抱着那个喊她“姨姨”的孩子，脸上绽放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宁静而深沉的幸福光辉。

他看到顾承安守护的姿态，看到那个小院里流淌的脉脉温情。

他紧绷如岩石的脸部线条，在这一刻终于缓缓放松、柔和下来，眼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化为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他深深地、无声地看了一眼那温暖的院落，然后，悄然转身，迈着坚定有力的步伐，向着武神宫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精舍内，暖意融融，笑语晏晏。

顾承安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地扫过林晚清温婉的笑靥，赵明月眼中盈满归属感的盈盈水光，怀中娇儿懵懂却充满无限可能的明亮眼眸，以及廊下母亲安详满足的慈祥面容。

此心安处，即是吾乡。

守护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情与圆满，守护这屋檐下每一份真挚的情感与笑颜，便是他穿越时空、执掌天门、推动这场翻天覆地变革的终极意义，亦是支撑他未来引领人族直面一切惊涛骇浪与浩瀚星海的、最坚实的港湾与最磅礴的力量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