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奠基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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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座模块就位。结构锁死。能量回路初步激活，自检通过。基座稳定性符合A+级标准。核心模块一号接口同步激活，待命中。”周工看着手中的多功能检测仪屏幕上不断刷新的数据流，用他那标志性的、毫无感情起伏的语调汇报着。

紧接着，无人机再次升空，这一次，它牵引的是一个体积相对小很多、形状如同一个巨大金属蛋的完全密封的圆柱体。这个圆柱体表面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深邃的黑色，隐约能看到其内部似乎有微弱的、如同星辰般的光点在缓缓流转。

这便是第一个被安装的核心模块，据周工之前的简单介绍，它负责整个“神像”的基础能源供应和数据交换。

核心模块被更加小心翼翼地吊装，缓缓下降，最终精准地嵌入到底座中央预留的圆柱形接口中。

当它完全落位的瞬间，底座上那些刚刚黯淡下去的纹路再次亮起，这一次的光芒更加明亮，并且呈现出一种稳定的、有节奏的脉动。同时，核心模块本身也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声，仿佛有什么庞大的机器开始在内部运转。

“核心模块一号安装完成。接口匹配度100%。能量流对接成功，输出功率稳定在预设值。数据链路初步建立，与区域‘智核’系统连接正常。‘奠基’阶段完成。”周工宣布道，并抬手示意无人机可以撤离。

阿力克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激动。成了！最关键的第一步，也是象征意义最重大的一步，终于完成了！

从这一刻起，“武神像”就不再仅仅是图纸上的规划和散落的构件，而是真真切切地在这片草原上扎下了它的根基。

这个根基，不仅是物理上的，更是政治和心理上的。它宣告着安平的力量已经不可逆转地降临，也宣告着他阿力克主导的新时代的正式开启。

他向前迈出一步，站到了刚刚安装好的底座前方，面对着鸦雀无声的族人。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

他想告诉他们，不要害怕，这是进步的阵痛；他想描绘一幅在安平帮助下，部落繁荣昌盛、人人富足的美好蓝图；他想强调自己将带领大家走向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的未来……

但是，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一双双空洞、麻木、甚至带着深深恐惧的眼睛时，当他看到长老们那紧锁的眉头和巴特尔那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的面容时，所有准备好的、充满安平式逻辑和华丽辞藻的演讲稿，突然哽在了喉咙里，变得那么苍白、虚伪、不合时宜。

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极其简短、甚至有些生硬的宣告：“奠基完成。从今日起，银狼部落将与安平携手，共同建设‘武神像’，迎接……更广阔的未来。所有人，各司其职，继续努力，确保工程顺利进行。”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被凛冽的寒风吹得有些破碎，缺乏他预想中的力量和感染力。

没有人回应。人群依旧沉默着，像一片被冻僵的树林。片刻之后，在各自氏族头领和阿力克亲卫的示意下，人们开始默默地转身，如同退潮般悄无声息地散去。他们甚至不敢多看那巨大的金属底座一眼，仿佛那是什么会吞噬灵魂的怪物。

巴特尔深深地、最后地看了一眼那冰冷的金属造物，又将目光转向自己的儿子，眼神复杂难明，有痛心，有失望，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转过身，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离开了这片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和压抑的地方。他的背影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显得那么孤独、脆弱，仿佛一个旧时代的最后挽歌。

阿力克独自站在原地，任凭冰冷的雨粒打在脸上。他能感觉到周围安平技术人员投来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也能想象到族人们离去时心中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与部落传统之间的那道鸿沟，已经深不见底。他不再仅仅是首领的儿子，那个被寄予厚望的“火种”，他已经成为了一个为了“未来”可以牺牲一切，包括亲情和传统的、冷酷的“执行者”。

他走到那个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底座前，伸出手，触摸着那冰冷坚硬的金属表面。一股奇异的震动感顺着指尖传来，仿佛能感受到其内部蕴藏的、难以想象的力量。

这力量让他感到敬畏，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他告诉自己，软弱和犹豫只会带来毁灭，只有紧紧抓住安平这根绳索，利用这股力量，才能让银狼部落，以及他自己，在未来残酷的竞争中存活下来，甚至站上顶峰。查格的命运，父亲的痛苦，族人的不解，都只是这条道路上必须付出的、微不足道的代价。

当晚，夜深人静，阿力克通过加密线路，再次联系了萨仁和拓拔弘。虚拟空间中，三人的投影围坐在一张数据构成的圆桌旁，气氛比以往更加凝重，也更加兴奋。

“我们雪狐部落这边，奠基也完成了。”萨仁率先开口，她的投影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过程和你们描述的几乎一模一样！安平的标准化流程真是可怕。我的人冒险在核心模块安装区域边缘，布置了高精度的能量频谱分析仪。初步结果出来了，阿力克，铁木真，你们绝对想不到！”

她抬手在虚拟桌面上划过，一幅复杂的能量频谱图瞬间展开，上面布满了跳跃的峰值和奇特的波形。“看到这些异常的能量尖峰和特定的谐波频率了吗？这绝对不是普通通讯基站或者监控设备该有的！我们的技术顾问偷偷分析后认为，这更像是一种……一种定向能武器的预充能特征，或者是某种大型能量护盾的基座反应！”

“定向能武器？能量护盾？”阿力克心中一震，这比他之前的猜测更加大胆，也更加危险。

“我这边也有发现。”拓拔弘的投影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丝，“秃鹫部落的奠基过程同样顺利。

我注意到，安平技术人员在对接核心模块与基座的数据接口时，使用了至少三重动态加密验证，其中一次验证似乎还需要远在安平县城的‘主控中心’进行实时授权。

这说明，这个接口传输的不仅仅是普通数据，很可能涉及到高级别的控制权限，甚至是某种……启动密钥。”

“启动密钥？”萨仁的眼睛亮了起来，“这和我的猜测不谋而合！如果这真的是武器或防御系统，那么启动它必然需要极其严格的权限控制！”

阿力克消化着两人的信息，结合自己的观察，思路变得更加清晰：“我这边，在核心模块启动的瞬间，‘灵犀’终端捕捉到了极其微弱但明确的空间曲率扰动。

安平的技术人员立刻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手持设备进行了校准。这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神像’具备影响空间的能力！无论是作为精确导航的道标，还是……更进一步，作为某种空间传送或干扰装置的节点！”

三人的发现如同三块关键的拼图，被放在了一起，逐渐勾勒出一幅令人心惊肉跳的图景。

“综合来看，”阿力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安平的‘武神像’计划，极有可能是一个集成了远程监控、加密通讯、定向能武器\/护盾、资源探测以及空间技术的……多功能战略平台！他们以‘神像’为幌子，实际上是在西凉草原的心脏地带，秘密部署一个前沿军事基地或战略要塞！”

“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打通商路那么简单。”萨仁眼神锐利，“这更像是为未来更大规模的军事征服，甚至是……对整个西凉进行殖民化改造做准备！”

“我们必须在它完全建成之前，弄清楚它的所有功能，并且找到控制它的方法！”铁木真斩钉截铁地说，“至少，要找到它的弱点和后门。”

“没错！”阿力克点头表示赞同，“安平让我们主导建造过程，给了我们接近它的机会。我们要利用好这个机会。萨仁，你的能量频谱分析要持续进行，尝试捕捉更多的特征数据。铁木真，破解低级通讯加密的同时，想办法物理接触那些数据接口，哪怕只是获取一些接口的物理参数也好。”

“我这边，会继续和周工周旋，争取获得更多关于后续模块功能的信息，同时安插更多我们的人进入核心施工团队。”阿力克补充道。

结束了通讯，阿力克走到帐篷外，望着远处那个在清冷月光下泛着幽光的金属底座。寒风吹过，带来草原夜晚特有的、混合着草木和牲畜气味的清新空气，却无法驱散他心中那股冰冷的、挥之不去的寒意。

奠基时刻已经过去，序章已经开启。但这究竟是谁的序章？是他阿力克引领部落走向新生的序章，还是整个西凉草原被纳入安平冰冷秩序的序章？他看着那如同异星造物般的底座，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动摇。

但这种动摇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更强烈的野心和对力量的渴望所淹没。无论前路如何，他已经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月光下，金属底座静静矗立，像一个巨大的问号，也像一个冰冷的句号，为这个动荡的时代，写下了一个沉重而未知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