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赤子叩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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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自另一个世界历史悲剧的强烈共情，与这个世界冰冷的战略利益计算，在这一刻奇妙地达成了统一。

救安西，既是道义使然，也是战略必然。

他看向魏延，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稳，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魏先生，安西城头的烽火，安平县……听到了。”

如同久旱逢甘霖，魏延等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激动得身体都微微颤抖起来。

“安平县，将启动针对河西走廊的行动。”顾承安继续说道，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这绝非无条件的慈善。安平县的每一份资源，每一位士兵的生命，都极其宝贵，必须用在最有价值的地方。”

“我需要燕山盟做到你们刚才承诺的一切，并且是不折不扣、毫无保留地做到： 第一，绝对的情报共享： 关于金帐汗国的任何军事调动、政治意图、内部矛盾，以及河西走廊敌人的实时动态、地理环境、部族关系，必须第一时间、完整准确地通报给安平。我们需要的是全透明的信息。第二，高效的内部协调： 燕山盟是一个松散的联盟，我需要看到你们能够有效整合内部各部族的力量，统一号令，协同行动，而不是各自为战，互相掣肘。安平需要一个能够统一发声、统一行动的合作伙伴。”

顾承安稍作停顿，语气变得更加严肃和郑重：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们说，愿意付出一切代价。那么，这个代价必须明确。”

他的目光如炬，直视魏延，“安西解围，都护府重振之日，便是燕山盟整体纳入安平县战略指挥体系之时。 从那时起，燕山盟将不再仅仅是一个松散的、寻求庇护的盟友，而是安平县在北疆战略布局的重要组成部分。你们将接受安平县统一的军事规划、改编、训练和部署。安平县将投入资源帮助你们提升实力，改造落后的生产方式，改善民生，但你们也必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和义务，服从安平县的整体战略安排。这一点，不仅是你们三位使者，更是燕山盟所有部族的首领，都必须深思熟虑，并做出不可反悔的、具有约束力的承诺。如有任何部族阳奉阴违，安平县将视其为敌对势力，后果自负。”

他没有给对方留下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救安西，可以！但这不仅仅是一次军事援助，更是一次战略整合。安西的危局，成为了安平县彻底收服燕山盟这个重要区域力量的契机。这是他基于安平县长远发展和自身战略安全需求，必须牢牢把握住的回报。

魏延、以及他身后的两位同伴，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顾承安的话，直接、强硬，剥去了所有温情脉脉的面纱，直指核心——归附。

他们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安平县可能会提出苛刻的条件，也做好了付出巨大代价的心理准备。

相比于安西陷落、唇亡齿寒，最终被金帐或西凉残余势力吞噬的命运，并入安平县这个正在冉冉升起、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强大体系，或许……是他们唯一，也是最好的归宿。至少，顾承安展现出的力量和秩序，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希望。

魏延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犹豫被决绝取代。他猛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满是征尘的衣袍，然后对着顾承安，郑重地抱拳，深深一揖到底，额头几乎触及冰冷的桌面。

“顾大人！大恩不言谢！燕山盟上下，谨遵钧命！只要能救安西袍泽于水火，只要能让北疆流离失所的同胞看到希望，我等……我燕山盟所有部族，愿奉安平号令，献出所有，万死不辞！从今往后，燕山盟即为安平之北疆屏藩，一体荣辱，绝无二心！”

他身后的两人也立刻起身，同样躬身行此大礼，神情肃穆，再无半分迟疑。

“很好。”顾承安点了点头，接受了燕山盟的效忠。心中那块因历史共鸣而悬起的大石，终于稳稳落地。那份源自另一个世界、关于白发孤城的遗憾，终于有机会在这个时空，以一种更积极、更彻底的方式得到弥补。

援助安西，整合燕山盟，这无疑是一个牵涉极广、耗费巨大的战略决策。它不仅需要安平县强大的军事工业和后勤体系支撑，更需要周密的情报、灵活的外交手腕，以及对所有可用资源的精妙运用。

顾承安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投向窗外那座庞大而有序、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基地。

他的大脑如同最高效的处理器，在确定了援助安西这个大方向后，立刻开始盘点所有可用的资源和潜在的棋子。除了常规的军事力量，他想到了另一批特殊的人——那些来自西凉的“质子”。

击败西凉主力后，安平县接收了大量俘虏，其中不乏西凉的贵族子弟、有潜力的军官和一些受过教育的精英。对于这些人，顾承安并没有采取简单的关押或消灭，而是启动了一个代号为“星火计划”的特殊项目，由他最信任的助手之一，南衙政务处的负责人白槿具体执行。

这个计划的核心，就是对这些来自西凉的“种子”进行筛选、教育和思想改造。

顾承安深知，单纯的军事征服往往后患无穷，想要真正消化一片土地，攻心为上。他需要培养一批认同安平县理念、了解西凉内部情况，并且未来能够为安平县所用的人。

此刻，在做出向西拓展的重大决定后，顾承安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些“种子”的进展。他们现在情况如何？是否已经具备了利用的价值？

他通过内部通讯频道接通了白槿：“白槿，‘星火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那些西凉‘种子’的最新评估报告发我一份。”

“门主，报告已发送。”白槿清冷干练的声音很快传来，带着一种特有的、洞悉一切的平静，“总体进展符合既定评估标准。大部分目标已完成基础通识教育和安平县社会模式认知，在可观测的行为与考核中，表现出对安平秩序的初步认同。基于我们建立的评估模型，超过七成的目标忠诚度评级达到‘可靠’或‘有条件可靠’——至少在现阶段，他们懂得如何做出符合我们期望的选择，也足够聪明地展现出我们希望看到的姿态。核心培养对象在进阶学习阶段也展现出良好的学习能力和高度的配合度。”

白槿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话语间 间接地传达了一层含义：这些“种子”的表现或许更多是出于生存本能和审时度势，而非发自内心的彻底转变。他们学会了安平县的游戏规则，并且在规则内表现得很好。

她顿了一下，补充道：“当然，深层次的思想钢印和真正的归属感塑造，绝非一朝一夕之功，还需要更长时间的观察和引导。但就目前他们所展现出的能力、知识掌握程度以及……可以称之为‘适应性’的服从而言，已经基本满足了原定‘西凉星火革命’计划中，对他们作为初期渗透和信息节点的角色要求。他们知道如何扮演好被期望的角色，这对我们推动计划而言，现阶段已经足够。”

顾承安微微颔首，白槿的潜台词他完全明白。这些西凉精英，尤其是贵族出身的，哪个不是人精？指望他们在短时间内就脱胎换骨、赤胆忠心是不现实的。

但正如白槿所说，只要他们能“演”好自己的角色，能被利用，能服务于安平县的战略目标，那么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在现阶段并非最重要的考量。重要的是控制和使用。

这正是顾承安最初设立“星火计划”的目的所在。“西凉星火革命”的核心理念，是“攻心为上，兵不血刃”。它旨在通过培养和利用这些西凉内部产生的“火种”，从内部瓦解西凉残余势力的统治根基，传播安平县的先进理念和制度优势，最终以最小的代价实现对西凉地区的和平演变与整合。

按照这个构想，这些完成“表面合格”改造的“种子”将被遣返或渗透回西凉：

他们将成为思想的传播者，用亲身经历讲述安平县的故事，动摇旧有观念。

他们将成为情报的触角，利用原有身份收集关键信息，无论其动机是邀功还是自保。

他们将成为网络的节点，在当地发展同情者和合作者，这符合他们在新秩序下寻求立足点的需求。

他们甚至可能在关键时刻，成为内部的引导力量，配合安平县的外部行动，因为他们明白哪边才是未来的方向。

这是一个着眼长远、操作精细的计划，意图通过“润物细无声”的方式，避免大规模流血冲突，实现对一个地区的深度控制。它需要耐心，更需要对人性的深刻理解和对“表演”的接纳与利用。

顾承安看着报告中那些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以及他们被量化的忠诚度和能力评分，心中暗忖：这些懂得“表演”的棋子，或许比那些真正“愚忠”的人更有用。

在即将到来的河西走廊行动中，他们的身份、语言、对西部部分区域的了解，以及那份急于证明自身价值，哪怕是表演出来的动力，都可能转化为安平县难以替代的优势。

虽然现在还不是立刻调动他们的时候，但了解了“星火计划”的最新进展，以及这些“种子”的真实状态，让顾承安对即将展开的“河西曙光”计划，又多了一分底气和可操作的空间。他对这些“种子”的未来用途，已经开始有了新的、更加现实的考量。

他关闭了报告，心中已经有了更完整的蓝图。现在，是时候将目光聚焦于眼前的行动，发出驱动整个安平县机器运转起来的指令了。

这一次，支撑着这个宏大计划的，不仅仅是冰冷的战略计算和对未来利益的期许，更有顾承安内心深处，那份对历史悲剧的深切共情，以及一种不容退缩、誓要改变命运的强大决心。

为了那座可能正在泣血的孤城，为了那些可能正在绝望中坚守的“白发兵”，也为了安平县自身的未来、责任与道义，他必须，也决心要赢下这场横跨千里的、关乎无数人生死存亡的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