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无声巨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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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胡谦正要去位于南衙附近的“安平城市银行”办理一笔预付货款的转账业务。南衙一带是安平县的核心区域，戒备森严，往来人员虽多，却都行色匆匆，秩序井然。

忽然，一阵马蹄声打破了街道的宁静。胡谦循声望去，只见一队骑士正从城门方向疾驰而来，直奔南衙。这队人马大约二三十骑，与安平县常见的、制服统一、装备精良的巡逻队或军队截然不同。

他们胯下的战马神骏异常，显然是耐力与速度俱佳的北地良驹，但此刻却略显疲惫，马身沾满尘土。

马上骑士更是引人注目。他们大多身着粗砺的皮裘和磨损的布衣，颜色暗沉，显然是长途跋涉而来。风霜雨雪在他们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裸露的皮肤呈现出被烈日和寒风反复侵蚀的古铜色。他们的武器各异，有弯刀，有长矛，有弓箭，都带着实战的痕迹。

最让胡谦印象深刻的，是这些人的眼神。没有中原官僚的雍容圆滑，没有西凉贵族的倨傲浮华，他们的眼神异常锐利、坚韧，带着一种久经沙场、在绝境中挣扎求存的悍勇之气，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凝重和焦虑。

这是一种属于草莽英雄、边地抗争者的独特气质。

这队人马的到来，显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街道两旁的人们纷纷驻足观望，低声议论。南衙门口的卫兵立刻上前，但并未阻拦，而是迅速分列两旁，形成一条通道，表情严肃。

“看他们的旗帜……好像是……燕山盟的人？”旁边有人低声惊呼。

“燕山盟？他们来安平做什么？”

“嘘！小声点！这可是大事！”

“燕山盟！” 胡谦心中剧震。这个名字他如雷贯耳。燕山盟，乃是聚啸于燕云一带的诸多部族、流民、甚至前朝溃兵组成的松散联盟，成分复杂，但都以抵抗北方异族侵扰、不服中原孱弱朝廷管制而闻名。

他们占据险要，民风彪悍，是北方一股不可忽视的半独立势力。

传说他们与远在西域的安西都护府残余力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同为在朝廷鞭长莫及之地苦苦支撑汉家衣冠的力量，彼此间或许存在某种程度的唇亡齿寒。

胡谦还知道，燕山盟对中原朝廷极度不信任，甚至怀有敌意。当年燕云十六州被割让的旧恨，以及后来朝廷对边地军民的漠视与出卖，使得他们宁可靠自己，也不愿相信来自洛阳的任何承诺。

这样一支带有浓厚草莽与反抗色彩的势力，他们的使者，风尘仆仆、神情凝重地出现在安平县的权力中心，意欲何为？

结合此前听闻的关于安西都护府可能陷入危局的传闻，再看这些燕山盟使者眼中的焦虑，胡谦几乎可以断定，他们此行绝非简单的通商或拜访。

很可能，是为了遥远的安西！ 是借道？是求援？还是传递某种关于西域剧变的紧急军情？

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安平县这道“无声巨坝”，不仅要面对南方的中原，还要应对来自更北方、更西方的复杂局面。

胡谦看着那队骑士在南衙官员的引导下，消失在戒备森严的衙门深处，心中感慨万千。

西有数千西凉质子羁押于此，东有神秘强悍的燕山盟使者登门造访。这座在地图上毫不起眼、在中原士人口中或许闻所未闻的边陲小县，赫然已成为牵动北疆、西域乃至更广阔地域格局风云变幻的关键节点。

巨坝之内，暗流涌动，风暴已在悄然酝酿。而堤坝之外的中原，依旧沉睡在一片被精心维护的、虚假的宁静之中。

胡谦知道，自己和他的商队，已经不可避免地卷入了这场即将来临的大变局。前路，机遇与危险并存，愈发显得莫测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