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碎光里的深渊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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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猛地侧身，试图格挡那致命的一刺。动作间，他格挡的手臂衣袖被锋利的刀刃划开，布料撕裂。

就在那一瞬间！

借着窗外惨淡月光和屋内狼藉的光源，沈微的目光死死钉在了银色面具男人那只握刀的手上！

手背上，一道狰狞的疤痕，如同扭曲的蜈蚣，横贯整个手背关节！

十字形的疤痕！

清晰，深刻，带着岁月也无法磨平的丑陋印记！在溅落的血滴映衬下，那疤痕如同活物般蠕动，烙印在沈微惊恐的视网膜上！

这个画面，这个细节，如同烧红的烙铁，带着十年前那夜的冰冷、血腥和绝望，猛地刺穿了沈微沉沦的意识屏障！

“啊…！” 一声破碎的、微不可闻的痛吟从她干裂的唇间逸出。

混沌的意识海被这惊悚的记忆碎片搅得天翻地覆。十字疤痕的狰狞画面在眼前不断闪回、放大，与另一张脸孔，另一段记忆，骤然重叠！

那个雨夜，别墅禁地，裹尸袋被掀开一角，露出的凶手苍白僵硬的脸…陆凛低沉如深渊的质问在耳边回响：“杀人犯的体温，配拥抱你吗？”…还有，陆凛书房暗格里，那枚与她少女时期一模一样的发卡…而凶手口袋里，也有一枚！

混乱！极致的混乱！

怀疑的毒藤再次疯狂滋长，缠绕住她刚刚因陆凛的眼泪而稍有松动的心防。他是谁？他到底是谁？那个在血色记忆里扑向银色面具、保护她的少年身影，真的是他吗？还是…还是那个手背有着十字疤、指挥屠杀的魔鬼？

巨大的痛苦和混乱撕扯着她，比背上的伤口更甚。意识在冰冷的怀疑和滚烫的泪水中沉浮。

恍惚间，另一个模糊的画面又强行挤了进来。

依旧是那个地狱般的夜晚，混乱的打斗稍歇。银色面具男人似乎被少年不要命的缠斗激怒了，低吼一声，一脚狠狠踹在少年的腹部。少年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后飞跌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蜷缩下去，暂时失去了行动力。

面具男人喘息着，甩了甩被少年拳头砸中的手臂，面具下的目光再次阴鸷地投向窗帘的方向。杀意重新凝聚。

他迈步。

一步。

两步。

沉重的死亡脚步再次逼近。

就在那只戴着黑手套、手背带着狰狞十字疤的手，即将再次抓住窗帘——

“砰！”

客厅另一侧，通往餐厅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面用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和水汽（是雨？），如同天神降临，又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冲了进来！他的动作快得只在昏暗的光线下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银色面具男人显然没料到还有第三人，而且来势如此凶猛。他猛地转身，但已经迟了！

冲进来的男人没有任何废话，裹挟着狂怒的拳头带着破空之声，狠狠砸在面具男人的侧脸上！

“咔嚓！” 清晰的骨裂声。

面具男人被打得整个人横飞出去，撞翻了另一侧的立式台灯，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面具歪斜，露出小半张青紫迅速肿起的脸和难以置信的眼神。

新来的男人甚至没有停顿，立刻如同附骨之疽般扑了上去，拳脚如同狂风暴雨，带着纯粹而暴戾的毁灭力量，每一击都直奔要害，狠辣精准得令人胆寒。银色面具男人完全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攻击打懵了，只能狼狈地格挡、后退，口中发出愤怒而惊惧的嘶吼。

混乱升级！三个身影在血腥狼藉的客厅里缠斗、碰撞，家具碎裂声不绝于耳。

窗帘后，小小的沈微在极致的恐惧和混乱中，透过剧烈晃动的缝隙，死死盯着那个后来冲进来、如同战神般的男人。光线太暗，角度太偏，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捕捉到一个高大、强悍、动作迅猛如雷的轮廓。他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墙，挡在了她和死神之间。

就在这时，蜷缩在墙角的少年挣扎着抬起了头，望向那个后来者。一瞬间，少年沾满血污和灰尘的脸上，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沈微无法理解的、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难以置信、一丝不易察觉的…狂喜？还有…深切的担忧？

少年似乎想喊什么，但被激烈的打斗声和喉间的血气堵了回去。

再后来…记忆彻底陷入了更深的黑暗和嘈杂的碎片。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纷乱的脚步声，强光手电的光柱扫过狼藉的客厅…那个后来冲进来的男人似乎低吼了一句什么，迅速抱起蜷缩在墙角的少年，身影一闪，消失在被打碎的落地窗外，没入了外面更深的黑暗和雨幕中…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高速旋转的万花筒，血色、黑暗、银色面具、十字疤痕、少年染血的倔强眼神、后来者狂暴如雷的身影、陆凛嘶哑的哀求、滚烫的泪水…无数画面和声音疯狂地叠加、冲撞、撕裂！

怀疑的毒藤和微弱信任的幼苗在意识的废墟上疯狂绞杀。

是陆凛吗？那个少年？那个后来冲进来的男人又是谁？十字疤痕的银色面具男人是谁？陆凛书房里的发卡…凶手口袋里的发卡…

“呃…唔…” 混乱的痛苦呻吟再次溢出沈微的唇瓣，她的眉头紧紧蹙起，眼睫在苍白的皮肤下剧烈地颤动，像濒死的蝶翼。

紧攥着她手的那只冰冷铁钳，猛地一震！

“沈微？！” 陆凛沙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深的恐惧。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脸，仿佛要将她每一丝细微的颤动都刻入眼底。他握紧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指骨捏碎，仿佛那是连接她与这个世界的唯一绳索。“沈微！你听见了？是我！醒过来！看着我！”

他滚烫的泪水更加汹涌地滴落在她的手背上，那灼人的温度似乎穿透了皮肉，一直烫进她混乱不堪的意识深处。

在一片混沌的厮杀和极致的痛苦中，一个念头，一句模糊的呓语，仿佛不受控制地、从她灵魂最深处挣扎着浮了上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迷茫，冲破了干裂苍白的唇瓣：

“…血…是烫的…” 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你说…爱我…的时候…”

陆凛高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一僵！

攥着她手的力道瞬间停滞，仿佛连血液都在那一刻冻结了。他布满血丝的瞳孔骤然缩紧到极致，里面翻涌的狂喜、恐惧、哀求…所有激烈的情感，在这一句破碎的呓语面前，轰然崩塌！

时间仿佛凝固在冰冷的病房里，只有心电监护仪那单调的“嘀…嘀…”声，固执地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下一秒，巨大的震颤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陆凛全身。那不是愤怒，不是失控，而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承受的剧痛和崩塌。他死死攥着她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青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宽阔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抖动起来，像是承载着整个世界的重量，终于被彻底压垮。

滚烫的泪，不再是之前无声的滴落。

它们如同决堤的熔岩，汹涌澎湃地冲出他猩红的眼眶，带着沉重的力道，大颗大颗地、连续不断地砸落在沈微冰凉的手背上。那灼人的温度，烫得她无意识蜷缩的手指都微微抽搐了一下。

“……”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破碎不堪的气音，像被砂纸磨穿了声带。所有的冷硬、所有的伪装、所有掌控一切的假象，在这一刻被彻底剥除，只剩下一个被无边痛苦和悔恨撕扯得支离破碎的灵魂。

他猛地俯下身，滚烫的额头重重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滚烫的泪水迅速浸湿了她手背的皮肤。压抑的呜咽，如同负伤的野兽在濒死前发出的哀鸣，从他剧烈起伏的胸膛深处闷闷地溢出来，破碎在冰冷的空气里。那声音充满了无边的痛楚和一种灭顶的恐惧——恐惧于她话语里那沉重的暗示，恐惧于她可能永远无法醒来的现实。

滚烫的泪，冰冷的绝望，在沈微的手背上交汇、流淌。

那灼人的温度，像小小的灯塔，穿透了意识深海最浓重的迷雾和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