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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乍起,似温柔的手指轻轻拂过大地,身在其中一丝凉意若有若无,这风撩动过希望也沉寂了岁月。

贫穷艰苦的生活使得木洛清明那瘦弱的身躯和如竹竿般纤细的四肢,难以支撑起他那沉重的脑袋,直到四岁时,他才艰难地开始蹒跚学步。

为了远离荒凉的大山和异族人,李小花的坚持要回故乡居住,于是在两家长辈的帮助下,李小花在自己的故乡土寨子村从母亲那边要了2分宅基地,盖了一间两层高的土房子。

半袋水泥筑起的门槛上一道蜡黄的木门,3米见方的小院,1层偏房养些牲口,2层的土房子便是他们的住宅,这便是木洛清明记忆中的家了。

为了给自家的小院增加一份色彩,李小花用废弃的坛坛罐罐在围墙上种了些盆栽,十三太保、芍药花、兰草等等,每年春天时,那盆芍药花都会如期绽放,花朵硕大如碗,花瓣层层叠叠,色彩鲜艳夺目。

纵然是在很多年以后,每当清明回想起自己的故乡,记忆深处总有那一盆怒放的芍药花,说来也是奇怪,这花基本上很少浇水,更没有施肥,但总是逢春盛开,娇艳欲滴。

在木洛清明2岁多的时候,李小花生下了第二个孩子,起的还是轩元人的名字,叫小娟。

清明的父亲克哈每月最多回家一两次,而每次回家都是喝的烂醉如泥,然后就跟李小花干架,家里本就不多的锅碗瓢盆都不知道被砸了多少次,但从未好转,至于他的工资基本上就不够他的酒钱和赌资,所以一家三口的口粮靠的就是李小花那陪嫁的三分土地两分田以及爷爷偶尔的救济。

至于偏房里养的猪和鸡都得等到过年或是有特别珍贵的客人来时才杀的,而杀好的猪肉一般要拿一半出去卖,毕竟柴米油盐和学费都要钱,而猪板油就会把它炼成猪油,封在坛子里面,炒菜或煮汤时放一点。

如果猪不够肥,油就熬不到年尾,如此所有的菜和汤就只能用清水加盐煮了,另一半的猪肉会用盐腌制起来,烟熏后风干做成腊肉,而腊肉同样要有客人或过节时才吃的。

靠着这几分田地度日的仨娘母所过的生活异常艰辛,为了节省粮食,平常蒸饭都不会用纯大米,一般都是一小撮米加一大半粗玉米面或面糠,粗玉米面和糠这种粗粮实在难以下咽。

曾几何时木洛清明只要看到糠就会忍不住干呕,所以每次蒸饭李小花都会把米饭先盛给他,自己则吃糠咽菜。

纵然如此,粮食大多数时候还是熬不到年尾,油用尽了用清水煮面,加点盐这样的情况还算比较幸福的,最难过的莫过于水烧开了没粮食下锅,到处去找邻居借米的日子,为此李小花四处求人受尽白眼。

邻居常说:“嫁了这么个蛮子(轩元人对异人都称呼,贬义词),不如死了算了”

:“我要是你早跑了,反正还年轻,一个人拖着这么两个累赘,这样挨饿受冻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每次邻居们这么说时李小花总会坚定的笑笑:“老天把这俩孩子赐给了我,我就得好好把他们养大。”

一家三口的生活就是在这样的白眼、嘲笑、四处借粮和爷爷偶尔的接济下支撑着过来的。

好在乡下的孩子并未接触过外面世界的繁华,所以木洛清明一直以为生活原本就是这样的:

偶尔能吃上香喷喷的大米饭,家里还有油,十天半个月还能吃上一顿肉,过年有新衣穿,有压岁钱拿,能放鞭炮,平时没事就和小伙伴一起跳石子、玩泥巴、捉迷藏,偶尔还能追着乡村放映队看看《黄继光》《三毛流浪记》,要是再能少挨点揍,那就是幸福,估计做梦都会笑出声来!

李小花拖着这样两个孩子终归走不出这巍峨的大山,所以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虽然她不识字,但她始终相信轩圣国伟人说过的话:知识改变命运。

李小花对木洛清明的要求颇高,几近严苛。她凭借自身有限的学识,竭尽全力地教导孩子。她严禁孩子学习异人族的语言,自幼便教导他要以礼待人,不可坑蒙拐骗,不可偷奸耍滑,更不可卑躬屈膝,即便身处贫困,亦不可志短。

木洛清明稍有差池便会遭受责罚,家中常备两根藤条。他每日放学后,都需背负背篓出门打猪草。若偶尔归家过晚,便会遭到责打。偷食邻居家果园的苹果,会被责罚;私自与小伙伴下河游泳,亦会遭责打;家庭作业完成不佳,会受责罚;与同学斗殴,同样会遭责罚;字写得歪斜,也会被责罚。

在木洛清明记忆中,挨揍似乎也是一种生活日常,早就习惯了,三天要不挨揍自己都有些不习惯。

李小花动手时,木洛清明既不哭也不反抗,每次都是默默将藤条递到母亲手中,然后老老实实地跪在母亲面前,任她抽打。

他深知自己贪玩、懒惰、下河游泳等行为皆是过错,也明白母亲心中的苦楚。他知晓母亲的所有过往,因为母亲总是不厌其烦地在他耳畔诉说。

他知道母亲过的苦,知道母亲是恨他不成材,他也知道自己是母亲一生的希望,他也一直相信他会成为这个希望,所以无论母亲怎么抽他,抽的满身伤痕他也从来不哭,他不像妹妹,母亲只要抽她一下就会哭的惊天动地:“杀人啦,李小花要杀人呐,李小花又揍人呐?”

妹妹的哭声每次都能惊动左邻右舍前来说情,所以后来渐渐的,母亲也不打妹妹了,就算妹妹犯了错也揍他,因为他是哥哥就该扛着,对此他也没有异议,从小到大,让木洛清明记忆深刻的一次,那是上小学三年级那会儿,李小花本来不识字,所以她检查作业就只看木洛清明字写的正不正,她相信见字如见人,字正人也正。

那天下午放学,木洛清明依旧如往常一样,放下书包先背着竹篓去打了满满一篓子猪草,然后开始蒸饭,而后又规规矩矩的抬张长板凳在院子里写作业,因为母亲每天给他出门和小伙伴玩的时间最多就1小时,正写着作业时母亲干完农活从外面回来了,然后习惯性的抬张凳子坐在他旁边,一边织毛衣一边看他写字。

每天的黄昏时分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她们的一种生活习惯或默契,在夕阳的余晖下,李小花总喜欢静静的坐在木洛清明身边织毛衣,她手中的毛衣针和毛线在夕阳下总闪烁着柔和的光,而她总是眼神专注的凝视着手中的毛线,一针一线细细的纺着,仿佛在编织一个美丽的梦。

她的脸在夕阳下也散发着温柔而细腻的光,岁月在她的眼角逐渐刻下了时光的印记,但她眼中的希望却从未泯灭。

带着一丝希望,她时不时抬头看看那个坐在夕阳下写字的孩子,那温柔的眼光就像能洞悉美好的未来一般,然后心里就会有种莫名的幸福感油然而生,每每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李小花才会觉得她的付出是值得的。

那天的生字大概是“乙”字,又或者是“么”字,总之这字儿他就写不正,写完后木洛清明把作业本递到了母亲面前:“妈,我写完了,你检查完我们快吃饭吧。”

李小花接过那田字格的本子看了一阵后反手揪了一下木洛清明的眼皮:“快点吃饭,我还不知道你,又急着跑出去和那几个熊孩子疯是吧,你看你,这字儿都写歪了,重新写。”

木洛清明心里低估着看了一眼:“妈,这字他就本身就写不正。”

李小花一听急了:“你还顶嘴,这字儿咋就写不正了,我看你就是心心念念的想去玩儿想疯了。”

木洛清明一听更急了,今天还约了小伙伴儿去蒋家大场坝上玩捉迷藏呢,于是急忙吼道:“这字他本来就写不正,你又不识字,怎么知道我写的不对,老师都教了,就是这么写,反正我就不重写。”

李小花一听更是气的不行,不识字本就是自己的一大软肋,文盲两字在她心里一直以来就是一种耻辱,今天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因此而敢顶嘴看不起自己了,那感觉无疑就像是在自己最脆弱的软肋上深深的扎了一针,懊恼的情绪瞬间把她激的火冒三丈,进门拿了藤条就往木洛清明身上招呼:“你给老子跪下。”

木洛清明一脸的不服,但却还是跪了下:“你打,你往死里打,你打死了我也不重写,我就没错。”

藤条重重的抽在木洛清明身上,但他依旧挺直了身子:“你就是不识字,你就是不懂。”

:“老子就是不识字,但你是我儿子,我就不信今天治不了了,还顶嘴,这字你要写不正,我非打死你。”

:“你打,你往死里打,我就没错。”

李小花边抽着孩子边怒吼着:“告诉我,你今天错了没有。”

木洛清明却将腰杆挺的直直的,噘着嘴说道:“我没错,打死我也没错。”

:“错了没。”

:“没错。”

藤条抽打的声音和吵闹声交织在一起,李小花越打越气,越打越重,直至被打的满身鞭痕木洛清明却死不改口,依旧一脸不服的看着李小花,那一刻李小花竟先扛不住了,猛地把藤条丢到一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夕阳下,木洛清明满身伤痕且直挺挺的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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