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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沙暴暂时停了。我借着月光查看地图,地雷区像道狰狞的伤疤横在我们和和平营地之间,唯一的安全通道是条废弃的灌溉渠,却要经过三个狙击手观察点。白猫突然跳上地图,爪子按在和平营地的标记上,琥珀色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两颗小星星。

“好,就走灌溉渠。”我把它塞进防化服内兜,能感觉到它的心跳隔着布料撞击我的肋骨。露水打湿的杂草擦过膝盖,远处传来豺狼的嚎叫。灌溉渠里积着发臭的雨水,腐叶下隐约可见弹壳和碎玻璃,白猫始终把脑袋埋在我颈窝,偶尔发出微弱的呼噜声,像在给自己打气。

第一个观察点过到一半时,我踩到块松动的石头。哗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我立刻贴紧渠壁,左手死死捂住白猫的嘴。头顶传来靴子走动的声音,夜视仪的绿光扫过水面,在我们脸上投下鬼祟的影子。白猫温热的呼吸喷在我掌心,它突然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虎口,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我浑身绷紧的肌肉突然松弛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消失。我瘫坐在渠底,汗水顺着下巴滴进防化服,怀里的白猫却开始挣扎。它扒着我的肩膀往渠沿爬,我这才发现前方二十米处,有片生长在弹坑中的蒲公英,在月光下轻轻摇曳。

接近和平营地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铁丝网围栏上挂着各色布条,写着“停止战争”的英文标语被露水洇得模糊。岗哨的士兵拦住我们时,白猫突然变得异常兴奋,它挠着我的胸口要往下跳,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

“拜托,它只是想去找同伴。”我扯下防化服兜帽,露出三天没刮的胡茬。士兵皱眉看着白猫颈间的蓝丝带,突然用对讲机说了些什么。几分钟后,一个穿粉色卫衣的小女孩跑过来,她膝盖上的伤疤和白猫的灼伤几乎在同一位置。

“咪咪!”她尖叫着扑过来,白猫跃进她怀里,尾巴卷住她手腕上的红绳——那是根断成两半的友谊手绳,另一半正系在我背包拉链上。我突然想起三天前在难民营采访时,那个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女孩,她塞给我半根手绳,说这是给“能带来和平的人”的礼物。

阳光越过山顶时,我坐在和平营地的医疗帐篷外喝热可可。白猫卧在小女孩膝头,蓝丝带换成了粉色蝴蝶结,正在舔她手里的牛奶盒。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不是战斗机,是运送人道主义物资的运输机。小女孩突然指着天空笑起来,白猫也跟着抬头,琥珀色眼睛里映着渐渐散去的硝烟。

我摸出摄像机,镜头里的画面有些模糊——也许是镜头上沾了露水,也许是别的什么。白猫转头看我,尾巴轻轻扫过小女孩的小腿,在这片终于有了点温度的土地上,画出一道温柔的弧线。十公里的路,我们走了整整一夜,却好像走过了一辈子。

离开时,小女孩塞给我颗糖果,包装纸上印着卡通小猫。白猫蹲在围栏上看我,粉色蝴蝶结在风里飘成一面小小的旗。我咬开糖果,甜味混着血腥味在舌尖散开,远处的炮火声依然隐约可闻,但此刻掌心残留的猫毛温度,比任何新闻报道都更真实。

摄像机里最后一段录像,是白猫在和平营地的草地上奔跑,小女孩的笑声像串银铃,惊起一群停在弹壳上的蝴蝶。我突然明白,在这片被战争诅咒的土地上,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被摧毁——比如一只猫的坚持,一个孩子的等待,以及,永远会在硝烟中绽放的,关于和平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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