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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从!高于一切!高于你们的骄傲,高于你们的委屈,高于你们他妈的那点可怜的想法!”**
“听明白了吗?!”
“明白!”稀稀拉拉、参差不齐的回应响起,带着虚弱和尚未消散的迷茫。
“听——明——白——了——吗?!”赵铁峰的声音陡然拔高到极限,如同实质的冲击波,震得前排几个新兵下意识地缩了脖子。
“明白!教官!”这一次,吼声大了不少,带着被强行激发的血气。
“大点声!都没吃饱饭吗?!”赵铁峰咆哮着,脖颈上青筋暴起。
“明白!教官!!”这一次,十几个人用尽了刚刚被禁武环剥夺力量后仅存的力气,嘶吼声汇聚成一股微弱却倔强的气流,撞向戈壁干冷的天空。声音在风沙中打着旋,很快被吞噬。赵铁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那冰冷的眼神里,终于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如同铁匠看到矿石投入熔炉般的残酷满意。
队列解散,张阙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向那排标注着“炊事班”的灰色营房。每一步都沉重异常,手腕上的禁武环像一块寒冰,不断汲取着他的体温和仅存的力气。营房门开着,一股混合着陈年油烟、廉价清洁剂和某种食物发酵的味道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几张行军床挤在狭小的空间里,墙壁斑驳。
“新来的?张阙?”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门口站着一个人,中等身材,穿着同样发白的作训服,袖子卷到肘部,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看起来三十多岁,脸上带着被烟火气熏染的痕迹,眼角有些细纹,但眼神很温和,像秋日午后晒暖的石头。他手里拿着半截削了一半皮的土豆,一把小刀在他指间灵活地转动着。“我叫刘大柱,这个班的班长。进来吧,靠窗那张床是你的。”
刘大柱的语气很平淡,没有想象中的倨傲,也没有刻意的同情。他指了指靠窗一张空着的行军床,床铺上只有一层薄薄的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被褥放在床头。
张阙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点点头,走到床边,把领到的简单行李——一个薄薄的背包——扔在床铺上。背包落在硬板床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他环顾四周,狭窄、油腻、弥漫着底层生活的气息。这与模拟舱里的高科技战场,与悬浮光屏上那耀眼的“9.0”,与他对未来的所有期许,形成了天壤之别的巨大落差。这落差,此刻像冰冷的泥浆,灌满了他的胸腔,沉重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走到唯一的小窗前,窗玻璃蒙着厚厚的灰尘,外面是灰黄色的戈壁,单调得令人绝望。
“别愣着了,”刘大柱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节奏感,“把行李归置好。半小时后,带上你吃饭的家伙,去一号操作间集合。今天任务,削五百斤土豆,洗三百斤蔬菜,准备全营晚餐。”他把手里削好的土豆扔进旁边一个巨大的铝盆里,发出“哐当”一声响。“刀在那边架子上,自己拿一把顺手的。记住,别伤了手,现在伤了可没内息给你止血止痛。”
张阙的目光落在墙角那堆成小山的、沾满泥土的土豆上,又看了看刘大柱脚边那个巨大的铝盆,里面是浑浊的水和寥寥几个削好的土豆。五百斤?三百斤?用这双被禁武环束缚得连握紧拳头都感到陌生的手?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强烈的抵触情绪再次涌上心头。他猛地转过身,看向刘大柱,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有些嘶哑:“班长,我们…就干这个?削土豆?洗菜?”
刘大柱停下削土豆的动作,抬起头,那双温和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张阙,里面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不甘和挣扎。“不然呢?”他反问,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炊事班不干这个,干什么?开着机甲去前线炒菜?”
“可我是…”张阙想说“我是评分挺高的”,话到嘴边却硬生生卡住了。那分数,在这个油腻的、弥漫着土豆味的地方,说出来只会显得更加可笑。
“我知道,”刘大柱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点了点头,重新低下头,小刀在土豆上飞快地滑动,薄薄的皮打着卷落下。“九分,很厉害。但在这里,”他抬手指了指地面,又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黑环,“它,还有我,还有外面那片戈壁,都不认那个分数。它们只认你现在能干什么,该干什么。”
他削完最后一个土豆,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走到张阙面前,距离很近。张阙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油烟味和汗味。“小伙子,”刘大柱的声音低沉了一些,“这熔炉,炼的就是心气。觉得委屈?憋着!觉得大材小用?忍着!觉得这手环锁住了你?那就用锁住的这双手,把这五百斤土豆削得又快又好!这才是本事!在这里,能把土豆削出花来,比你在模拟舱里拿十分都实在!”
说完,他不再看张阙,转身走向门口,拿起靠在门边的一把大号铁锹。“我去看看炉灶,你抓紧时间。” 身影消失在门外。
营房里只剩下张阙一个人。窗外的风刮得更紧了,沙子扑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指节分明,曾经蕴含的力量如今只剩下一片熟悉的轮廓。手腕上的禁武环冰冷坚硬,像一个无法挣脱的烙印。他慢慢走到墙角,拿起一把土豆刀。刀柄粗糙,刀刃有些钝。他拿起一个沾满泥土的土豆,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大地深处的凉意。
他尝试着感受自己的身体,去感受自己的力量。然而,手腕沉重,手指僵硬笨拙,完全不听使唤。刀刃在凹凸不平的土豆皮上打滑,几次差点削到自己的手指。一个土豆没削完,他的手腕已经感到酸胀,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在他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他看着盆里那个被自己削得坑坑洼洼、奇形怪状的土豆,再看看刘大柱削的那些光滑圆润的成品,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攫住了他。比在模拟舱里被击败更甚!这种挫败感来自最底层、最基础的劳作,来自对他身体掌控权的剥夺!他不再是那个掌控力量的武者,只是一个连土豆都削不好的废物!
他猛地将那个丑陋的土豆狠狠摔进铝盆里!浑浊的水溅起,打湿了他的裤脚。他胸膛剧烈起伏着,死死盯着手腕上那个冰冷的黑色圆环,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营房外,风沙呼啸,如同无情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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