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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刻冻结成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我!我骤然转身!
只见毡帐的帘幕被粗暴地掀开,小小的阿迪拐像一头绝望的小豹子,挣脱了身后侍从的钳制,不顾一切地向我狂奔而来!他赤着脚,小脸涨得通红,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在他肮脏的小脸上肆意横流,那双酷似我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最深最痛的恐惧和不解!他拼命地奔跑着,小小的身影在空旷的草地上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助。
“额吉!不要走!带阿迪拐!带阿迪拐走——!!” 他用尽全身力气哭喊着,汉语混杂着匈奴语,字字泣血。
那一刻,心,被彻底撕成了两半!我下意识地就要向他冲去,想将他小小的、颤抖的身体狠狠搂进怀里!然而,左贤王身边两名如铁塔般的侍卫已如鬼魅般闪出,如同两座不可逾越的山峦,瞬间横亘在我与孩子之间!他们巨大的身影,冷酷地隔断了那绝望的哭喊和奔向我的小小身影。
“额吉——!!!” 阿迪拐被一名侍卫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抱住腰身,双脚离地,仍在空中疯狂地踢蹬挣扎,哭喊声撕心裂肺,小手绝望地伸向我所在的方向,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更远处,毡帐的帘缝里,隐约可见乳母抱着尚在襁褓中的阿眉拐。小小的阿眉拐似乎被兄长的哭喊和这凝重的气氛吓坏了,也张开小嘴,发出尖锐的、无助的啼哭。
两个孩子绝望的哭声,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刺穿我的头颅,直直钉入灵魂最深处!痛!无法呼吸的痛!眼前的一切瞬间被汹涌的泪水彻底模糊,只剩下那两个在蛮荒侍卫手中挣扎、哭嚎的幼小身影,如同烙印般灼烧着我的视网膜!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堵着滚烫的血块,全身的骨头都在剧痛中呻吟、碎裂。
“夫人,时辰已到,请登车。” 汉使冰冷而刻板的声音,如同丧钟,在耳边无情地响起。
那侍卫的手臂如同铁铸的囚笼,阿迪拐撕心裂肺的哭喊和伸向我的小手,成了眼前唯一清晰、却又无比遥远的地狱景象。汉使那声“请登车”,如同淬了冰的刀刃,精准地刺入我已濒临崩溃的神智。走?如何走?剜心剔骨,不过如此!然而,留下?灵魂将永坠无间,成为这蛮荒风沙中一具行尸走肉!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我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瞬间弥漫口腔。指甲深深掐进怀中焦尾琴冰冷的木纹里,几乎要嵌进那一道旧日的裂痕。不能回头!回头便是万劫不复的沉沦!我用尽残存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力量,强迫自己扭转身躯,将那道绝望哭喊的小小身影,连同他伸向我的、徒劳的小手,一同狠狠抛在身后!抛在这片吞噬了我十二年韶华的荒原之上!
一步,踏上冰凉坚硬的车辕。身体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
第二步,跨入那华丽而冰冷的车厢。帘幕垂落,隔绝了外面昏黄的天光与……那持续撕裂心肺的哭喊。世界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昏暗。
“额吉——!!” 阿迪拐那最后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哭嚎,穿透了厚重的车帘,如同一把烧红的铁锥,狠狠凿穿了耳膜,直刺入脑髓深处!
“哇——!” 终于,那口强压在喉头的腥甜再也无法抑制,猛地喷溅而出!温热的液体落在深色的衣襟上,迅速洇开一片暗红,如同心口绽开的绝望之花。眼前金星乱冒,天旋地转,世界在泪与血的模糊中彻底崩塌、碎裂……
车轮,终究还是沉重地滚动了起来。吱嘎,吱嘎……碾压着枯草与沙砾,也碾压着我早已破碎不堪的躯壳和灵魂。车外,匈奴王庭的喧嚣、风沙的呜咽,连同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渐渐被抛远、模糊。车内,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和怀中焦尾琴冰冷而沉默的触感。归途?这用至亲骨肉的血泪铺就的路,每一步,都踏在刀山之上!
车行漠漠,不知过了多久。浑噩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痛楚中沉浮。指尖无意识地触碰到了冰冷的琴弦。那断裂后又续上的弦丝,带着塞外风沙的粗粝感。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一种积压了十二载、混杂着血泪与风沙的洪流,在死寂的车厢内冲破了所有堤坝。手指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拨动了琴弦。
“铮——!”
一声裂帛般的清响骤然迸发,尖锐得如同婴儿初啼,又如利刃划破凝固的时空!随即,指尖不再属于我自己,它们在冰冷的琴弦上疯狂地奔走、揉捻、轮拂!不再是洛阳深闺的婉转清音,亦非卫府庭院的空寂之调。指尖下奔涌而出的,是朔漠狂风的呜咽,是铁蹄踏碎山河的轰鸣,是毡帐长夜的冰冷孤寂,是稚子啼血的锥心之痛,是归途如割的茫然绝望……每一个音符都沉重如铅,饱含着胡地沙砾的粗粝,浸透了离乱血泪的腥咸!琴声时而低回呜咽,如寒夜孤雁哀鸣;时而陡然拔高,如利刃刺破苍穹;时而急促轮指,如万马奔腾踏碎心肝!十二载的屈辱、挣扎、思念、诀别……所有无法言说的滔天巨恸,尽数在这张伤痕累累的焦尾琴上,找到了唯一的、决堤的出口!
一曲惊破长天!车窗外,护送车队的汉军士卒们不由自主地勒住了马缰,惊愕地望向这华盖辇车。凛冽的朔风似乎也为之一滞。一轮巨大的、惨白的冷月,不知何时已悄然攀上边关萧索的城楼,孤悬于墨蓝的天幕之上。凄绝的琴音如无形的狂飙,席卷过空旷的戈壁,撞击在古老斑驳的城墙之上,发出呜咽般的回响。那轮冷月仿佛亦被这人间至悲至痛之音所撼,微微一颤,竟似不堪重负,悄然隐没于一片浓重的阴云之后,只余下无边无际的、沉重的黑暗。
车轮滚滚,碾过中原久违的沃土,终于驶入了邺城巍峨的城门。铜雀台高耸入云,飞檐斗拱在秋日晴空下闪耀着一种近乎刺目的威仪。我被引入高台之下的一座精舍。空气中弥漫着新漆和熏香的味道,案几光洁如镜,锦茵柔软。然而这久违的“舒适”,却像一层冰冷的隔膜,让我感到无比陌生与窒息。唯有那张置于案头的焦尾琴,琴身那道来自塞外的裂痕依旧狰狞,是我与过往唯一真实的连接。
脚步声沉稳地传来,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威压。我起身,垂首敛衽。眼帘低垂,只看到一双织锦云纹的厚底官靴停在面前。
“文姬……一路辛苦。” 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故旧长辈般的慨叹,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是曹操,曹丞相。
“蒙丞相厚恩,赎文姬于绝域,此恩……万死难报。” 我的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
短暂的沉默。他的目光似乎落在了那张焦尾琴上。
“闻听归途之上,夫人一曲琴音,惊落边关冷月。” 曹操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异闻,“此曲……可有名目?”
“胡地风沙入骨,离乱锥心,信手拨弹,不成曲调……若强名之,” 我顿了顿,指尖下意识地抚过琴身那道冰冷的裂痕,“或可称《胡笳》……至于拍数,哀思所至,随指而发,文姬亦不自知。”
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仿佛凝滞。我能感觉到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我低垂的面容和那焦尾琴之间逡巡。良久,一声极深、极沉的叹息,如同从岁月深处传来,带着无尽的追思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苍凉,在这精舍内缓缓荡开:
“唉……伯喑琴音,绝响人间久矣!不意今日,竟在文姬弦上复生矣!”
“伯喑”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烫在心上!父亲蔡邕的字!父亲那间墨香萦绕的书斋,他于灯下凝神校订古籍、续写《汉史》的身影,瞬间无比清晰地撞入脑海!然而,这身影随即又被匈奴铁蹄掀起的漫天烟尘、焦尾琴断裂的哀鸣、孩子们绝望的哭喊……层层撕裂、淹没!
“父亲……” 喉咙骤然哽住,后面的话化作无声的呜咽,堵在胸口,窒息的痛楚几乎让我站立不稳。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强撑着才未失态。泪水在眼眶中疯狂地积聚,视线一片模糊。
曹操似乎并未在意我的失态,他的目光越过了我,落向精舍内室那张宽大的书案。案头,静静地摊开着一卷陈旧的简牍,边缘已经磨损。那熟悉的、骨力遒劲的笔迹,正是父亲蔡邕的手泽!是那部他呕心沥血、未及完成的《汉史》!
“昔日洛阳一别,伯喑以此未竟之稿相托。” 曹操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真切的缅怀,“言道‘汉室兴衰,尽录于此,惜乎天不假年’。孤辗转南北,此书始终随身。今日……终得归还故主。” 他缓步走向书案,手指轻轻拂过简牍上墨迹已有些黯淡的字痕,动作竟带着几分罕见的珍重与怅惘。
故主?我?我颤抖着,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一步步挪到书案前。案头烛火跳跃,映照着简牍上父亲那力透纸背的字迹。熟悉的墨香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年竹木的微涩气息。然而,当我的目光落在那卷末空白之处时,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那卷末空白的简牍上,不知何时,竟晕染开一片片深浅不一的褐色印记!那印记边缘模糊,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泪滴坠落后缓缓洇开,有的则似干涸的血点,暗沉而刺目!它们覆盖在父亲最后停笔的地方,像一道道丑陋而狰狞的伤疤,烙在父亲未竟的史册之上!
是泪?是我在塞外长夜中咬碎银簪时,无声滑落的血泪滴落在行囊中的书卷上?是归途中那口喷溅在衣襟上的心头之血,不慎沾染了包裹的书简?还是……这简牍本身,在跟随曹操戎马倥偬的岁月里,早已浸透了无数不知名的血泪与征尘?
烛光摇曳,映着那斑驳的、泪与血浸染的墨痕,也映着我苍白如纸的脸。焦尾琴静静地躺在案几另一端,琴尾的焦痕与简牍上的污迹,在昏黄的光晕中遥遥相对,沉默地诉说着同一种被乱世碾轧过的、无法磨灭的沧桑与剧痛。父亲啊父亲,您欲以史笔记下这大汉的兴衰荣辱,可曾想过,您亲笔书写的墨痕,连同您女儿的一生,都早已被这滔天的乱世狂澜,用最残酷的刀笔,浸透了血泪,刻下了新的、永难磨灭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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