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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她的爱情,像一场盛大的久别重逢。

自她归来,噩梦便从我的夜晚退场。那个铭刻在我记忆深处、带着茉莉清香的女孩,终于循着时光的轨迹,重新走回我的生命里。

???

那次意外,让她在白色病床上整整躺了三十个日夜。

探视者络绎不绝,许多人恳请留下照料,都被奶奶一一婉拒,包括夏以昼。

在她尚未苏醒时,夏以昼便向奶奶剖白了他的心意,当着我的面。

奶奶沉默良久,最终只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等她醒了,让她自己选。”

这句话,成了最有力的屏障,将其他满怀关切的心意暂时挡在了病房之外。

也阴差阳错地,将她第一次如此完整地、毫无干扰地,留在了我的世界里。

这一个月,我和奶奶把医院当成了家,她照料白昼,我值守长夜。

我给她念她钟爱的小说,那些肉麻得让人脚趾抠地的台词,念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荒唐,但万一她喜欢听呢?

我给她讲外面世界如何天翻地覆,分享查房时遇到的鸡毛蒜皮和啼笑皆非。

我把办公室里那盆茉莉移到了她的床头,每日精心浇灌、细心看护——如同守护她脆弱的生机。

偶尔,我也会“渎职”一次,趁奶奶不在,偷偷放那几个家伙进来看看她。

也是从他们嘴里,我才拼凑出,这个看起来总爱跟我耍赖的小女孩,背地里竟有孤勇者的胆魄,做了那么多我想想都皱眉的危险事。

不过……倒也不意外?毕竟,小时候别的女孩抱着芭比娃娃过家家时,她就已经举着玩具水枪和夏以昼在楼道里“火并”了。

记得有次放学回家,刚踏上楼梯,就被她埋伏的水枪淋了个透心凉。

她站在高处,笑得得意又张扬。而我,只是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看着她笑。

她总爱捉弄我,而我,从未想过拒绝。

她是我生活方程式里唯一的无理数,是我精密规划的人生蓝图上,最不可控也无法被推演的变量。

我比任何人都清醒地知道,她选择我的概率,低得如同小概率事件,我并非一个鲜艳的、有趣的,能时时让她展露笑颜的男人。

因此,在那三十个夜晚,对着她沉静的睡颜,我将积攒了二十余载、在心底反复排演却从未出口的话语,轻声交付。

是倾诉,也是某种预演的道别。

我爱她。

我的爱并不淡薄,我也并非刻意隐藏感情,只要她的目光肯在我身上多停留一瞬,我便能将其中所有深藏的、未曾言明的重量,悉数向她阐明。

可她过去……总是那样害怕我的爱意。

甚至宁愿将自己描绘成“坏女人”……

所以,当她终于睁开眼,用还有些虚弱的声音问我“黎深,我能嫁给你吗?”时,我的第一反应,竟是立刻按下了呼叫铃,请脑科的张主任火速过来会诊。

直到他仔仔细细检查完,一脸无语地拍了拍我的肩:“黎医生,病人脑部一切正常。你现在最要紧的,恐怕是赶紧去买个戒指。”

科室里,我单身最久却最早步入婚姻殿堂。

直到现在,我们的小生命已在身边咿呀学语,我还停留在那天那句“黎深,我能嫁给你吗”的震荡中。

我们的婚礼很简单,在深水埗奶奶老友经营的那间酒店。

规模不大,来宾多是同事——她的、我的、奶奶的老相识,还有我父母的旧交。

她曾笑着打趣,说这婚礼像是警察和医生系统的一次联谊聚餐。

这一点上,我们,或者说我们这个家,确实有着相似的内核:对自己职业怀抱纯粹的热忱。

她回到了油麻地警署,正式成为公共关系组的一员。

她一直在努力学习,即便在孕期和哺乳期,不便久坐对屏、伏案苦读,她依然通过听书的方式,坚持完成了继续教育,拿到了大学文凭。

奶奶从小总念叨她念书不够用心,如今见她这般刻苦,反倒心疼起来,常劝她:“别把自己绷太紧啦,当心操劳过度长出白头发来。”

这句话成了她的心事。

她时不时会凑到我面前,带着点忧心忡忡:“老公,快帮我看看,今天有没有白头发冒出来?”

我便煞有介事地拨开她的发丝,细细“检查”一番,然后揽她入怀,一边轻吻她发顶一边笃定地说:“没有,半根都没有。即便将来有了,”我顿了顿,声音放得更低,“也丝毫无损于你的美貌。”

这时,她往往会搂住我的脖子,抛出一个堪称“致命”的问题:“那你觉得,是你的小茉莉漂亮,还是我们的小小茉莉更漂亮?”

此类问题,其难度系数与后果严重性成正比。回答稍有差池,便可能面临“独立就寝”的待遇——她会毫不犹豫地抱着枕头,跑去女儿房间与保姆同睡一晚。

她似乎格外热衷于用这些能让我提前体验“白头偕老”的问题来考验我。

比如,追问为什么小学五年级某次她与人争执、向我求援时,我为什么没有到场(我强烈怀疑她记忆出现了偏差,因为彼时我正远在海外参加暑期夏令营,但用确凿事实反驳显然不明智)。

再比如,质问我为何夏以昼抱着小小茉莉时,我脸色不佳,是不是还介意他们过往的插曲(天知道,我只是敏锐地观察到宝宝小脸微皱,推测她正在尿不湿里完成一次“重要任务”)。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这并非无理取闹。我深知,她在爱我。

她表达爱意的方式总是如此特别:

努力回溯我们生命轨迹中每一个交织的节点;

在意我与她那些“历史遗留问题人物”相处时微妙的情绪(不得不承认,她魅力依旧,这使得我偶尔需要去她警署“例行巡视”,以温和而明确的方式宣告主权);

期待我这个词汇储备向来贫瘠的医生,能变着花样赞美她的明艳与可爱……

以及,将我们的小小茉莉,平安地带到了这个世上。

事实上……我从未计划让她过早承担生育的重任。

作为一名医生,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妊娠与分娩可能带来的生理影响。

在决定缔结婚约之前,我便与奶奶、以及我父母坦诚沟通过:短期内,孩子不会列入我们的计划清单。

我恳请他们,不要在她面前提及此事。

为了更彻底地执行这一计划,我甚至私下预约了结扎手术。

然而,这个决定被关轩那家伙“不慎”泄露给了她。

她罕见地动了气,质问我为何不与她商量(事实上我征求过她的意见,她当时的回应是:“不影响夫妻生活就行,我没意见。”——我怀疑关轩在其中添加了某些富有煽动性的“注释”)。

她明确表示,渴望拥有属于我们的孩子。

家庭人口本就稀疏,加之夏以昼搬离。我们工作又异常繁忙,奶奶时常显得形单影只。

关于是否生育、何时生育,我们进行了远比决定结婚时更为漫长和审慎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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