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山里的送亲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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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从坟头站起,她们的红盖头被风吹起一角,露出下面腐烂的下巴。最左边的女人举起灯笼,我看见她的手腕上戴着我弟弟的骨头手链,每颗骨头都比昨天小了一圈。
“来当新娘咯——”她们齐声开口,声音像是从井底传来。骨灰坛突然裂开缝隙,里面渗出黑色液体,在地上汇成“奠”字。我握紧镰刀割破手指,血滴在骨灰坛上的瞬间,所有灯笼同时熄灭,黑暗中,有双手突然捂住我的嘴,带着我躲进旁边的棺材里。
“别出声。”是我爹的声音,他浑身湿透,头发里缠着水草,左脸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1993年,我亲眼看见你妈被放进棺材,后来我发现,每个阴婚新娘的肚子里都缝着块胎盘,那些胎盘会吸收活人的阳气,让尸体保持不腐。”
棺材外传来抓挠声,我爹掀开棺材盖一条缝,月光下,我看见那七个女人正在互相撕咬,她们的肚子裂开,里面掉出无数条红色的虫子,虫子钻进地里,很快带出七个陶罐,每个陶罐里都装着半块胎盘。
“她们在凑完整的胎盘,”我爹的伤口在渗血,血滴在我手上竟变成黑色,“你弟弟的胎盘被分成十四块,埋在七个老坟里,一旦凑齐,阴河就会打开通往地狱的门。”
这时,族长的身影出现在坟地边缘,他手里拿着个布袋,里面传出婴儿的啼哭声。七个女人同时转身,朝他扑去,他扯开布袋,里面滚出个浑身是血的婴儿——那婴儿的脸和我弟弟小时候一模一样,肚脐上还连着半条脐带。
“用早产儿的血祭胎盘,就能让河童重生!”族长疯狂大笑,婴儿突然变成一堆血水,血水渗进地里,七个陶罐同时炸开,胎盘碎片在空中拼成完整的形状,朝我爹飞来。
我爹猛地推开我,胎盘碎片钻进他的胸口,他的肚子迅速鼓胀,皮肤下浮现出婴儿的轮廓。七个女人围过来,她们的红嫁衣化作藤蔓,缠住我爹的四肢,将他按在歪脖子树下。我看见树干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名字,第一个名字是1963年的,最后一个名字是2023年的——正是我的名字。
“轮到你了,活新娘。”我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抬头望去,她不知何时爬上了树,四肢扭曲地挂在树枝上,肚子里掉出个湿漉漉的东西——那是个已经成型的胎儿,正睁着空洞的眼睛看着我。
胎儿突然发出尖利的啼哭,七个女人的肚子同时裂开,爬出无数只河童,它们长着婴儿的身体,青蛙的四肢,嘴里咬着绣着牡丹的红盖头。我转身想跑,却看见阴河的方向飘来无数盏灯笼,每盏灯笼下都站着个穿蓑衣的送亲队,他们的斗笠下露出相同的脸——那是年轻时的族长。
“1963年,我第一次当阴婚媒婆,”族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的身体从树干里钻出来,皮肤像树皮般开裂,“每三十年,就得有个媒婆当替死鬼,今年,轮到我把你送进阴河了。”
河童们缠住我的脚踝,我妈从树上跳下来,将红盖头蒙在我头上。盖头下渗出黑色液体,模糊了我的视线,却让我看清了三十年前的场景:我妈被绑在阴河边的石头上,族长拿着手术刀剖开她的肚子,我弟弟在血水里啼哭,而我爹跪在一旁,手里捧着刻着牡丹的骨灰坛。
“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扯掉盖头,对着我爹大喊。他的肚子已经裂开,里面掉出无数条红色的虫子,虫子爬向我,在我脚边织成红毯的形状。
族长举起镰刀,刀刃映出我绝望的脸。就在这时,晨鸡突然报晓,所有河童瞬间化作血水,七个女人的尸体倒在地上,变成七堆白骨,每堆白骨的手腕上都戴着骨头手链,手链上的骨头已经拼成了完整的“奠”字。
我爹挣扎着爬过来,手里攥着块带血的布:“去阴河源头,那里有口锁龙井,把胎盘扔进井里,就能永远关上阴河的门......”话没说完,他的身体就化作了灰烬,灰烬里躺着半块玉佩,正是我妈当年的陪嫁。
阴河源头的锁龙井被杂草覆盖,井口结着蛛网,网上挂着几十个红盖头。我刚把胎盘扔进井里,水面突然沸腾,传来无数人的尖叫声。井底升起一具棺材,棺材上的喜字鲜红如血,正是表婶男人的那口棺材。
棺材盖打开,里面躺着个穿着现代婚纱的女人,她的脸上戴着面具,面具上绣着牡丹花纹。当她摘下面具时,我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那是我的脸,左眼下方有颗和我一模一样的泪痣。
“欢迎来到阴婚的轮回。”她开口,声音是我妈的嗓音,“1963年,你外婆是活新娘,1993年是我,2023年轮到你,而2053年......”她抚摸着肚子,那里有东西在蠕动,“你的女儿会接过红盖头。”
井口的蛛网突然缠住我,将我拖向棺材。我看见井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婚书,最新的一份上,新郎的名字是族长,新娘的名字是我。棺材里飘出熟悉的线香味,混合着腐臭味,我突然明白,所谓的阴婚,根本不是死人娶亲,而是活人被永远困在死亡的循环里,用子宫培育下一代祭品。
当棺材盖合上的瞬间,我听见远处传来送亲的锁呐声,这次的队伍里,多了个穿着现代西装的纸人,纸人的脸上贴着我爹的照片。而我的左手腕上,不知何时戴上了弟弟的骨头手链,每颗骨头上的“奠”字都在渗血,拼成了我的生辰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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