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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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妇人便是睐娘的母亲，是世家大族王家嫡女，出嫁前，诗书琴棋书画都有涉猎，嫁人后，就一心伺候好丈夫孝敬公婆，公婆去世后，更加用心教养女儿，管理后宅，再也没那时间与心情画画弹琴。

她梳着牡丹髻，插着金累丝镶红宝石彩云追月发簪，身上穿着蹙金绣云霞大红色袍子，胸前挂着南红玛瑙玉石坠子，下面穿着紫红色绣着繁复缠枝花月华裙。

睐娘撒娇地撅着嘴：“不嘛，女儿不嫁人，女儿就想常伴爹爹姆妈左右。”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可儿戏。”南宫夫人正色道。

“没有国哪有家。如今山河破碎，我若是个男子，就学得十八般武艺，将那建虏驱逐出山海关。”睐娘挺胸道。

“我看你是被那些复社的人弄晕了头，你看见哪个复社的人真的上战场了？你一个姑娘家家，以后少偷听你爹和他们聊天。”南宫夫人被她给气着了，胸脯起伏。

“好了，都听姆妈的，你回去睡吧。我再画一会就不画。”睐娘不敢再气母亲，母亲身体不好，赶紧给母亲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美妇人微蹙眉头，目中透着怜爱的忧愁，看着女儿的画，枝头上的画眉天青蓝的长长的尾羽和鹅黄的头毛栩栩如生，画眉似乎要从枝头上跳下来。

画楹间列着绣灯，围着紫丝步帐，月光掩映珠帘。南宫姝不肯从正在画的花鸟小图上抬起头，她正画得入迷，对母亲的劝告置之不理，母亲从来是娇宠着她。

“小姐，你画得真好看。”丫鬟翠华由衷赞叹。

美妇人也不由得笑着点点头：“睐娘的画又精进了不少。”

“那幅观音像母亲觉得如何？睐娘得意地看着母亲。

“夫人说，姑娘得了吴道子的精髓了，惟妙惟肖，夫人已经让人装裱挂在小佛堂里了。”美妇人身边的嬷嬷慈爱地说。

美妇人却有点失神，脑海里突然回响起来这里路上下人的议论。

“听说了没，万岁爷没了。”

“我还听说鞑子冲进了紫禁城。不肯投降的许多汉人死了许多 呢。”

美妇人心里忐忑，女儿容色姝丽、聪慧、多才多艺，如果在太平盛世，凭着南宫世家的累世官声，不愁找不到一个门当户对的好儿郎。可偏是末世，满族鞑子当了皇帝，这旧朝官宦人家，不肯投诚新帝，早晚被人踩在泥里，女儿姿色不俗名声在外，若是有心人要做什么，女儿会面临怎样的险境。

看着女儿娇俏可爱的笑脸，美妇人强行压下心中不安。

她强笑道：“睐娘，歇歇吧，吃块娘亲手为你做的点心。”

旁边有丫鬟将一个荷叶形状的碟子捧上来。雪山梅、合意饼、蟹黄酥、枣泥糕，四样糕点白如雪，绿如翠竹，黄如菊，红如玛瑙，花色精致，香味淡雅，看着都让人口水直流。

临摹完了吴道子的观音像，又画完这幅花鸟小图，睐娘手臂和胳膊都有些酸痛了。用了点心，在众丫鬟的服侍下，睐娘洗漱过后，沉沉睡去。

在黎明前浓稠的至暗时刻，人们都在沉睡，甚至守门的婆子也瞌睡着打起了鼾，突然，南宫府邸前院莫名其妙亮起了火光 ，接着，杂乱的脚步声、惨叫声和呼号声突兀地刺破了浓墨一般的黑夜。